玉翠抿嘴一笑：“她们倒是敢呢。不过，”她收了正色，“我听云柔小姐和三夫人的意思，是说小姐您整日进宫陪伴太后，无暇顾及布庄的生意，何不，何不……”
“何不拱手，全权交由她？”云妨的美目这才从书册中抬起，往空处一凝，冷笑道：“简直痴人说梦。这布庄是我娘的陪嫁，就算嫁进姜家归于姜家所有，那也轮不到她说话。”
玉翠点头附和：“就是，就算大小姐和大少爷都无暇顾及，那还有老爷夫人呢，怎么轮都轮不到她三房出面。”
云妨轻笑，放下书册：“我那个三婶母啊，就是太看重自己的女儿了。姜云柔面上总是一副可怜兮兮，是谁都欠她三两银子似的模样，背地里的阴险毒辣，倒不输她那个亲娘。”
抬手，杯里的茶凉度刚好。
“依奴婢看，这次云柔小姐出来，好似也没因为受罚而长了多少记性。”玉翠小心翼翼说着，还不时抬眼去观云妨的表情。
云妨自斟一杯茶，嘴上的笑意不减，她自然知道云柔是什么性子，她不过就是想打压自己，成为姜家的掌权人，可她们母女俩未免又有些自视过高了。
姜云妨，早就不是那个任人耍弄的姜云妨了。她的命，只掌握在自己手里。
翌日清晨，云妨便带着玉翠和玉环去了趟城郊的酉兰寺，虽不比国寺，却也是香火鼎盛，人来人往。
跪在蒲团上，云妨闭眼，诚心恭敬的拜了三拜，又由玉环替她将香火插进佛前的香炉里。她双手合十，仰望着眼前慈眉善目宝相庄严的佛菩萨，默默许下愿望。
若是从前，她或许只愿求得一心人，一世不相离。而现在，她却也不敢奢求。世上最难寻的，恐怕就是这么个一心人。
随后，她又闭上眼，摇着签筒里的签字，听得玉翠一声提醒：“小姐，签字落了。”她又睁开眼，将签筒往旁一递，拾起地上那支签，便款款走向庙祝。
“阿弥陀佛，师父，小女子想解一支签。”
那庙祝停下手中的念珠和口中的佛咒，庄重的双手合十，看了云妨一眼，缓缓开口：“施主的签，小僧无解。”
云妨一凛，那签子还捏在自己指尖。玉翠先道：“师父，您还未看过我家小姐的签呢，怎就说无解？”
那师父依旧双手合十，朝云妨颔首一下，“姑娘的签非上既下，无非两者。而上又是下，下又如上，因此无解。”
玉翠还欲再说，被云妨伸手制止。她垂眼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签，缓言道：“师父，可小女子手中的签，是为中签，又该何解？”
师父闭眼须臾，幽幽睁眼，声音似风儿空灵虚缈，“时机未到，却已将到。一切随心，心随我佛。施主，莫逆天意，随遇而安吧。”
云妨还想再问，那师父已然闭眼继续念起了佛号。
她只得作罢，从袖口掏出香火钱，轻轻摆在那师父桌前，合十一拜后，才领了玉翠玉环出了殿门。
身后的庙祝师父全缓缓睁眼，睨着桌上那锭银元，摇头叹气：“三生石上既已注定，多灾多难却未必不是一场修行。阿弥陀佛，愿众生早日脱离苦海，去往西方极乐。”
出了寺庙，玉翠扶着云妨上轿，却不由问出心中疑惑：“小姐，你说那庙祝话里是何意？明明是可以解的签，为何又非说无解呢。”
没等云妨开口，玉环就笑着抢过话茬：“这就是禅意，你平日里不吃斋也不拜佛，这会儿不懂了吧？”
玉翠睨了她一记白眼，不吭声，云妨浅浅一笑入了轿辇：“等到真正求解的那一日，我会再来的。”
时机未到，却已将到。一切随心，心随我佛。莫逆天意，随遇而安。
这三句分明已经解了签意，可云妨依旧不明白，时机是为何？心又如何？更莫提天意，天意要她重新来过，又怎能这样枉费的随遇而安。
她紧紧捏着手中的支中签，辗转反复咀嚼着那一番话，可死来想起，也解不出心中之意。
回到姜府，却见井绫已经在玉盛阁中候着她了。
云妨这才暂且将愁思抛开，两姐妹相逢，一阵寒暄过后，井绫才神秘兮兮的问她：“你可有接到太后懿旨，明日进宫赏秋？”
一听这话，云妨就知道井绫也在受邀之列，她未答先问：“姐姐是否也去？”
井绫抿嘴点头，掩饰不住脸上的笑意。“我爹常说宫里头怎么怎么的，弄得我万分好奇，这深宫六院究竟是何模样。现下，我终于有机会进去瞧瞧了。”
云妨偷笑：“那自然，姐姐可要盛装出席，说不定能迷上个什么王侯将相的，一跃成他人的正房夫人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井绫却红了脸，刹那收起笑意，撇开视线，道：“别拿我说笑了，我，我只是想进宫看看，并不意在…相人。”
云妨睨了她须臾，嘴边的笑意更甚。
“我听说，大少爷，就要被派去攻打辽国蛮夷，可是当真？”
井绫想了想，迟疑出言问道。
“听说皇帝是有这个意思，可还未正经下旨。怎的，你舍不得？”云妨打趣道。
井绫面颊又是一阵潮热：“你今日怪无趣的，老拿我开涮。”
云妨笑得眉眼绽光，携了井绫，道：“走，咱们去布庄，给姐姐挑一身好颜色。”
进宫赏秋只是个噱头，真正意在各家千金争奇斗艳。那些想要在皇帝眼前散发熠熠光辉的小姐们，早就费尽心思装扮自己了，就盼着能借机一跃枝头，涌入宫门。
云妨特特为井绫挑了身锦绣彩缎独制的云裳。朵朵艳色如盛开的花傍于身侧。而她自己，则无心穿什么。
因为无心招蜂引蝶，穿什么，都无异于走个过场而已。
亲送了井绫回府，她特特绕到云央练功的苑子，天色已近傍晚，云央还赤着胳膊挥动着刀戟。
“大哥，歇息会儿吧。”她袅袅走上前，掏出帕子拭去云央额前的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