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深深叹了口气,嗫嚅着嘴唇想继续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吞在了肚子里。
晚上,一直守护着的男人似乎已经在身边睡熟,安桐还一直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夜里十分安静,安静的连距离医院很远的马路上的汽车声都能听的真切。
她翻了个身,继续发呆。
自从醒来后,她除了昏迷的时间,没有一天晚上是不失眠的。
每次莱恩发现了都会陪她说很长时间的话,就为了让她心里压力小一点,轻松一点能睡个好觉。
可是一天两天他能这样哄自己,时间久了呢?
等他对自己越来越没兴趣的时候呢?
她是个废人,失去了作为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如今她什么都不能做,每天消耗着莱恩的爱苟且在这个世界上。
过去她的求生欲一直很强。
以前秦晋寒把她关起来的时候都到了那种情况,眼看着逃跑无望,她还是在想尽办法出走。
还有她被全身整容的时候,那是多么痛苦的一个过程,她都坚持下来了,可现在……
安桐转过头看了看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莱恩,轻轻叫了一句,“你睡了吗?”
没有人回答。
她没再出声。
也好,这么长时间他一直跟自己担惊受怕,估计也累了。
能好好的睡一觉也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刻。
安桐缓缓起身,披上薄外套穿着拖鞋坐到了他的身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
床上的男人那张脸她早已经烂熟于心。
说爱他吗?爱。
但要说什么时候开始感情这么深这么依赖他的,估计就是从醒来的那天开始吧。
她是被人遗弃的人,全世界就只有他一个。
安桐轻轻伸出手,碰了碰莱恩的鼻尖,他忽然在梦里皱了皱眉,轻哼了一声。
她连忙收回手,收回去之后心里又觉得有些好笑,于是牵了牵嘴角,露出她已经几个月没有露出过的笑容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安桐还是没有一点困意。
床头灯昏黄,本来是应该非常引人发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很清醒。
她想起莱恩一直在反复和她强调的一句话。
他说他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离开,不在乎将来是否有孩子,也不在乎她身体健不健康。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傻的人呢?
不应该的。
人都是自私的,她曾经不就因为自私做出了一件又一件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她绑架安尽欢,打她,派人追杀她,甚至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还要再去狠踩一脚,除了这些,她的手下和父母都因自己而死。
这么长时间心里一直恨着安尽欢,不过是自己不肯面对错误不肯承担而已,其实这些她都清楚。
走过一趟鬼门关后也不知道怎么良知这种她从来没有的东西忽然找上门来了。
其实呢?
从头到尾最该死的人就是她安桐。
可上天偏偏留下了她的性命,夺走了最重要的东西。
还真是不知道是应该庆幸还是什么。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安静。
她缓缓站起来,微微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把身上的衣服穿好扣好,走进卫生间看了下没有什么不平整的,又拿起梳子梳了梳头发。
镜子里面的这张脸漂亮又恐怖,还带着强烈的陌生。
不过这些她都已经不在乎了。
安桐洗了把脸,深吸一口气,走出卫生间深深的看了莱恩一眼,确定他没醒之后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住院部的走廊,晚上特别安静。
从这头到那头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声声回荡着颇为渗人。
安桐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门,最后打开安全通道走上天台。
在打开天台门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觉得十分平静。
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明明是夏天,可她依然觉得自己好像穿的有点少。
安桐两手搓着胳膊,眼神十分平静。
算了,冷点就冷点吧,反正一会也感受不到了。
她迈开步子走到天台边缘,站在这二十多层的高楼上往远处看了一眼。
虽然夜很深了,但街道上依然车水马龙,高楼大厦依然有灯光亮起。
这个城市从来都是这样,似乎所有人都有他们的夜生活,睡觉的人倒成了少数。
她坐在一边,又向下看了一眼。
虽然夜里看的不太清晰,但能从依稀亮着的灯光看出,正下方应该是一块草坪。
繁茂的小草一个个焕发着生机,对着她一阵招手。
安桐不由的笑了,“别急,我很快就会去找你们。”
她不禁想,如果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死相一定很难看吧?
不知道等莱恩明天醒来看到自己会不会觉得丑死了。
嗯,一定会,之后就不会再喜欢自己了。
这样也挺好的。
安桐在漆黑深沉的夜色里坐了一会,大脑不停的在胡思乱想,可具体在想些什么她也说不清楚。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为了能活下去而拼命努力,过去的她就是。
可现在,她却只想找一个方法一了百了,放弃生命。
她抬起手腕,手腕上的那块表还是妈妈以前送她的,当初送给她的时候还告诉过她,人一定要守时,不守时起码也有个自己的时间安排,这样生活才能有规律。
安桐一直觉得这就是一句废话,所以一直也没听。
现在……她似乎是应该听一次了。
天上,朦胧的月光被云遮挡,让原本亮了几天的夜忽然变得幽暗。
安桐想,他们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吧?
嗯,也快到时间了。
她深吸一口气,双手紧紧的攥在一起,用力咬着嘴唇,紧紧闭上眼睛。
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胆子挺小的,可今天站在这里却一点也不害怕,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勇气,让她对一会即将发生的事情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安桐一步踏上天台边缘的围栏上,这个围栏还真可以说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只是那么轻轻一跨,就跨了过去。
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风更加呼啸,几乎是狂叫着从她的耳朵穿过,又吹到了另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