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右悄摸地蹲下,拾了块碎石,倒是圆圆润润的,无甚棱角。
“如此珠圆玉润的,用来试敌,倒是可惜了些。”
蓝右惋叹着,到底是紧了紧心,将那圆圆润润,润润圆圆的石头就地一滚。那石头倒是通性,一直向前滚着。滚了一定的路,那土匪如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地兴奋地吼叫着,倒是夸张了些。
土匪甲:“看!快看!那儿有个石头!”
土匪乙:“惊讶什么?有石头很正常嘛,就是那石头怪圆了些。”
土匪甲:“不是啊!刚刚那个位置是没有石头的!”
……
“看来,是从离阁门约莫是……不到两米的位置开始,那土匪便能看见了。”蓝右猜测道。
“那接下来就逃吗?”
“不逃……等着被土匪捉回去炖菜吗?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蓝右率先施展轻功,飞身上了就近的一颗树上,宿墨蓝昔紧随其后。三人武功高强,一连串儿的动作下来,没有发出半声令人怀疑的声音。只有那土匪头子,朝着他们的方向怀疑地看着。
那土匪头子算是个散仙,他隐隐约约地觉得算机阁所处的位置不对劲,尽管他看不出什么门道,他还是叫兄弟们来到了这里,并在此守着。他是本着温水煮青蛙的心态,想逼着蓝右等人出来,但他绝不会想到,他们早已“逃之夭夭”。
蓝右带着蓝昔和宿墨,躲进了一个山洞里。三人坐在破旧的草席子上,一时缄默无言。秋日的风夹杂着些许寂寥之意,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溜进山洞里,拍在人的脸上,微微有些痒意。
宿墨熟练地摞好干草,生好了火。火苗像是有了生命般,直直地向上窜,将寂冷的山洞明亮了些许。干草堆燃烧着,哔剥作响,也算是在这寂静一片里添了活色。
“想当年,我也算是半个在山里摸爬滚打过的孩子。那时候我天天背着娘亲,带着蓝昔在山里捉野兔子。每每我们都会把自己作成泥孩儿,再蒙混过关,躲过娘亲的追问。其实我知道,娘亲什么算不出来?她早就知道,我们去了危机四伏的山里,她不过是想给我们留一份童真。”蓝右追忆道。虽是笑着,却有几分思绪万千的味道。回首那蹉跎岁月,终归是有些遗憾的。
“别想那么多了,快些睡。”宿墨看不得蓝右的悲伤神情,生硬地安慰道。
蓝右伸出一双素净的手,烤了烤火。感受到火苗渐渐温暖了微冷的指尖后,方才伸过手,枕着胳膊,躺在草席上。身旁的蓝昔早已入了睡,蓝右也被睡意垂垂感染,阖上了眸。
月光的清辉透过山洞外树的枝丫,剪出一地斑驳,温温柔柔地披在蓝右的颊上。不经意间,宿墨瞥见了蓝右熟睡的,娇俏的面庞。冷冷月光衬得她的肤色格外嫩白,宿墨的心跳乱了节奏,砰砰砰地,小鹿乱撞一般。宿墨蓦地记起来,那丫头让自己以身相许来着。
“以身相许?倒是有趣。”宿墨勾了勾唇,转回了头。
宿墨一宿没睡,时不时地往将要灭掉的火里添一把草,保证火苗不灭。坚持一晚上下来,他的眼圈儿下若隐若现出一片乌青。
次日一大早,蓝右同着蓝昔像是约好一般,一起起了床。蓝右伸了个懒腰,随即利落地起身。宿墨伫立在洞口,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捏着一块石头,正是先前蓝右用来试敌的那块玉润珠圆的石头。蓝右睡了个好觉,一早起来,倒是步履轻快。慢慢悠悠地走到宿墨跟前,蓝右注意到他憔悴的脸色,心下疑惑,“你昨夜是没睡好吗?”
宿墨应道:“只是有些不习惯。”
蓝右点点头,算是默认。忽地,蓝右瞧见了宿墨手里把玩着的石头,问道:“这块石头……不是昨日的那块吗?”
“嗯……今天早上……”
“好了!别说了!”蓝右没等宿墨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想不到你竟会为了一块石头,只身返回那龙潭虎穴之地。它是圆润了些,可这也不至于让你如此钟爱吧……?”
宿墨的脸变了颜色,说不上是什么样子的,总之便是赤橙黄绿蓝靛紫各色都换了个遍,最终变为铁青。
他的嗓音隐隐含怒,“第一!这石头是清晨自己滚过来的!第二!我宿墨想要什么东西没有?何须为一块不过是形状饱满了些的石头以身试险?”
蓝右住了住口,似是欲言又止,口边的话终是被她吞了回去。她点点头,像是认同了宿墨的话,可那双滴溜溜的眼睛分明在说:“你还是别狡辩了,我懂你的无奈。”
宿墨被她看得心烦意乱,将那石头朝着蓝右的方向随手一丢,出了山洞。蓝右手忙脚乱地接住,啧声道:“不要算了,我要。”
蓝右正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能够造出如此光滑瓦亮的石头之时,蓝昔悄悄地凑过来,用手语同蓝右交流道:“那男子是江湖魔头,杀人不眨眼,你同他在一处,可要万分小心。”
“无碍无碍,我倒是觉得他可爱得紧。”
宿墨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好一个牙尖嘴利口是心非的丫头!”宿墨恨恨道。
宿墨并未走远,就近搜罗了一番,猎到了一只山兔,很是肥美。他拎着山兔的一双灰耳,回了洞中。
蓝右正和蓝昔讲着宿墨,他便回来了。蓝右一双眼盯住那兔子不放,宿墨颇嫌弃地瞟了她一眼,道:“别看了,不是给你吃的。”
蓝右老脸一红,别开了眼,不屑道:“不是便不是。偌大个林子,难道我还不能再找到一只?”
嘴上这么说着,蓝右却是十分倦怠,没有挪动半分。她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山兔,仿佛只要她眨眼,那兔子便会跑了一般。
宿墨装着没看见她赤裸裸的眼神,径直地出去,回来时带了一大瓢水和一把野花椒。而后他动作利落地杀兔、剥皮、洗净、开膛破肚,只留下可以吃的兔肉,并在里面铺满刚刚带回来的野花椒,再用根半粗不长的木棍串了起来,支起一个简易的木架子,将那可可怜怜的,如断枝残叶的兔子放在火苗边上烤着。
那兔肉在火苗的炙烤下滋滋作响,一滴热油顺着兔肉的纹理慢慢滚落,落入火红的焰火中,随后消失殆尽。很快,那兔肉的外皮便变成了褐色,随之而来的是淡淡花椒香气,混着烤肉的诱人味道,直直地钻进蓝右的鼻子,勾起了她的馋虫。
蓝右几乎迈不动步子,索性坐在宿墨身旁。宿墨看了看她,倒也没说什么,反倒揶揄地笑了笑。
烤好后,宿墨将那串着兔肉的木棍从架子上拿了下来,轻轻松松地将它大卸八块。蓝右阿谀奉承般冲他笑笑,“宿墨啊,呵呵,你看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忍心看你的救命恩人活活饿死吗?”
宿墨捏了一块兔子腿,优雅地撕下一块肉,递进嘴里,还故意地咂巴咂巴嘴,才道:“忍心。”
蓝右没了话,也不再同他辩论。毕竟是他捉回来的兔子,也是他烤好的肉,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看你可怜,赠你一只兔腿。至于你那同伴,”宿墨瞥了瞥正襟危坐的,环着臂的蓝昔,“她同我无关,自己想办法。”宿墨扔了一大条兔腿给她,那分量看着倒不像是一只兔腿,反而像是半个兔子。
“谢了。”
蓝右知道,宿墨不过是嘴硬心软,这半只兔子她必定吃不完,是连带着蓝昔那份的。蓝右把那半只兔子又对半分了两份,递给蓝昔一份。
咬下一口蓝右不免赞叹,宿墨这厮手艺确实不错,肉烤得恰到好处。那兔肉经炭火洗练,本就香气四溢,又因野花椒未经翻炒所形成的自然香气的增色,变得更加外焦里嫩、鲜美可口,一瞬间那丝丝香味直达舌苔尖端,肉香满嘴。
一嚼,便让人乐以忘忧,二嚼,仿佛让人精神焕发,三嚼,如同羽化飞升。
宿墨看了看蓝右大快朵颐的样子,暗笑她狼吞虎咽,吃相不雅。
蓝右心满意足地享用完了那兔肉,连带着昨夜的饥肠辘辘,都被满足。
蓝昔吃好后,走到蓝右跟前,用手做了几个动作,意思便是:“我去看看那伙土匪走了没有。”
“我跟你去。”
“不用了,你留在这里,我去便可以。”
“那你小心些,山里野兽多。”
“好。”蓝昔点点头,末了又比划道:“你也要小心。”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蓝右和她身旁的宿墨,转身出了山洞。
不知为何,蓝右的眼皮子跳了一跳。她闭了闭眸,再睁开眼时,那眼皮竟是听话地不跳了。
“她去做什么?”
“去看看那伙土匪走了没有。但不知为何,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蓝右望着蓝昔离开的方向,心里有些许不安。她静了静心,默默地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