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脸上布满了皱纹，却带着和煦的笑。
沐祈夏这才明白过来，于叔口中的夫人，指的自然不是她妈，而是靳卜商的亲生母亲，靳家的第一任夫人，吴秋音。
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前两天靳臣清生日早餐上，靳卜商丢出来的那个录音笔。
除了靳臣清的声音，里面也有吴秋音的轻声答话，声音温温柔柔，慢条斯理，让人不用看到本人就知道，那必然是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
那天倒没来得及问。
沐祈夏道：“靳卜商，你爸是有什么特殊习惯吗，说比较重要的话或者对女人宣誓的时候，就会用录音记录下来？”
否则按正常来说，夫妻间的情话，就算是儿子也很难弄到那条录音吧。靳臣清和吴秋音领证的时候靳卜商还不存在呢。
“……”靳卜商正吃着土豆酥饼，闻言抬眸懒懒的看了她一眼。
沐祈夏记得他有洁癖，然而此刻却没有用筷子刀叉，也没有戴一次性手套，只是手拿着，修长的手指匀称又分明。
半晌，吃完了一整块，他才悠然的道：“录音是我伪造的，用机器模拟人声。”
沐祈夏惊了。靳卜商这得费了多大的心思啊，为了让他爸不痛快，他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不过这也间接说明了，他对吴秋音有多在乎。
“于叔，还有吗？”盘子里干干净净，眨眼间靳卜商已经将全部的土豆酥饼都吃光了，而其他的食物一样没动。
于叔无奈道：“小少爷，除了沐小姐吃的那块，其他全给你了。”
“嗯？”靳卜商侧头瞥了沐祈夏一眼。
让沐祈夏隐隐觉得，他在埋怨她。
忙不迭的撇清，“拜托，我只吃了一小块而已！”用得着这样吗，小气鬼！
靳卜商拿起餐布优雅的擦了擦手指，起身道：“我先走了。”
沐祈夏看了眼时间，现在也不过才六点半，果然回老宅住再回去开会很费精神吧。不过鉴于他刚才的行径，她也不想心疼他。
“走吧走吧。”语气像赶讨人嫌的谁一样，沐祈夏端坐在餐桌旁，没了靳卜商，这一大桌子都是她的了，她可以慢慢享用。
之前找不到人手，所有事情都要她亲力亲为，而现在于叔在，她就能够解放了，从早餐开始，今天一天都要舒舒服服，自由自在。
靳卜商打好领带，薄唇扯了一下，仿佛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冲着厨房正在煲汤的于叔道：“做完早餐您就回去吧，晚上我也会在外面吃饭，您明天早上这个时间再来即可。”
“好的。”于叔对于靳卜商的话十分谨记。
沐祈夏的美梦刚做好就被戳碎，咬牙切齿道：“混蛋，你是故意的吧！”
靳卜商挑了下眉，神情十分挑衅，并没有否认，拿起文件夹就走了。
沐祈夏抓起手边的三明治就想对着他烦人的背影扔过去，到底还是心疼粮食，最后愤愤然的塞进了嘴里，用力地咀嚼。
好像三明治里塞得不是培根，而是某人的肉一样。
于叔低了下头，金丝边的眼镜往鼻子前滑了滑，慈祥的看着沐祈夏和靳卜商，神情满是长辈对小辈般的疼爱。他总觉得小少爷虽然仍表现的不近人情，却与以前不一样了。
心仍然是关闭的，却不再像以前那么冷，那么阴郁。
这一定跟沐祈夏有关系。于叔私心里可以说是把靳卜商当做儿子一样疼爱，因此爱屋及乌，看沐祈夏的眼神也越发和蔼起来。
沐祈夏因为赌气，把一整桌子的早餐吃的七七八八，以至于胃部极度肿胀，她瘫在椅子上，动动手指都不想。
“现在的女孩儿很少有胃口这么好的啊。”于叔笑了笑，打趣道，给沐祈夏准备了一板消食片。
“谢谢您。”沐祈夏一边吃药，一边打着饱嗝，三分吹嘘七分真诚的表示，“您手艺好，比外面餐厅打包的五星级大厨也不遑多让，我就没忍住。”
于叔脸上的笑纹越发加深，老人家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一面熟练且麻利的收拾了桌上的空盘子空碗，一面道：“那是你没尝过我们夫人的手艺，她做饭要……”
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看了眼沐祈夏，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说这些不妥。然而沐祈夏很爽朗道：“没关系，于叔您继续说，其实我也想听。”
于叔这才松了口气，兀自想了一会儿。
像是讲述一个久远故事的声音，道：“夫人的厨艺要比我好得多，我记得我刚来靳家，那时候很年轻，二十岁出头，大部分事情都不会做，做不好。可是夫人并不嫌弃，就算犯了错也从不疾言厉色，而是谆谆教导。”
“她总是很成熟很温惠的样子，可其实我们是同龄人，她年纪也不大，偏偏就是有种超脱寻常的定力和好脾性。我所有拿的出手的菜，都是她教我的。只可惜……“
可惜斯人已去，香消玉损。
沐祈夏听着于叔充满怀念的口吻，那一件件的小事，仿佛那样一个充满魅力的女性就活生生在自己眼前一样。吴秋音和徐静慧应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吴秋音是很好的妻子，很好的母亲。
不过俗话说，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想来靳臣清年少轻狂的时候，享尽了贤惠妻子带给自己的好处与温柔，如今功成身就了，便想着换种味道了吧。
沐祈夏倒也不觉得为自己母亲有什么愤愤不平。毕竟对于徐静慧来说，靳臣清又何尝不是一件用来满足野心的工具呢？
“唉，说这些就伤感了。”于叔感觉到沐祈夏的心情也被自己带得有些沉重，因此适时地终结了整个话题，“早餐买的食材还有很多，我也没什么事，不如把午餐和晚餐帮沐小姐你做了吧，做好后放在冰箱里，你饿的时候就可以拿出来热热吃。”
“于叔，我简直爱您！”沐祈夏没想到还有这种天降大喜，立马重新恢复了元气，冲过去就给了于叔一个熊抱，“您以后不要叫我沐小姐了，多生分啊，您就直接喊我名字吧，喊夏夏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