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陈阿娘的耐心回应,妇人的情绪有所平复,因饥饿而憔悴蜡黄的面孔露出和善之色。
“那好吧,我相信你的话。”妇人挤出一抹笑意,随即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发色斑白的老人拄着木棍,摇摇欲坠地走过来。
听到两人的交谈,他忍不住怨声载道:“可是旱情越来越重,我们再这样饿肚子,真的连命都保不住了!”
老人的呼声立即引起后面一群难民的响应。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天天吃着山珍海味,哪里想过我们这些还饿着肚子的难民。”
“我们已经饿了那么长时间了,你早些干什么去了?莫不是过来哄我们拿我们寻开心的!”
“我们被关在这里,吃的不够,喝的不够,你说不是等死,那是等什么?”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支持陈阿娘的声音。
“我感觉这个姑娘挺好的,一来就给我们发干粮,而且还承诺我们。”
“刚刚发的干粮还有那么多人没有拿,除非她再发一次!”
这句话引起了其他难民的注意,于是刚才没有拿到干粮的难民们纷纷表示要再分一次干粮。
如果不是为了生存,这些原本淳朴的老百姓也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出于对难民的理解和同情,陈阿娘语重心长地说:“请大家稍安勿躁,这些粮食本来也是我用来供给你们度过旱灾的,所以要平均分配,每个人都有份,刚才拿过的人就不要再拿了。”
听到陈阿娘这样说,激动不安的难民不再叫嚣,对粮食虎视眈眈的眼神也平和了许多。
但是当陈阿娘再一次分发干粮的时候,难民们又是一哄而上,争抢着将干粮拿光了。
“我们应该相信她,在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冷静下来,一味的争抢最后只会得不偿失。”
衣衫褴褛的妇人对陈阿娘的话更加信任,也主动带头劝说起其他人不要争抢干粮。
听到她的话,陈阿娘心里很欣慰,最后向难民们做出保证:“目前粮草有限,但是我保证在旱灾结束前大家每天至少有粥食裹腹,而且潭州的灾情官府也很重视,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治理好,让大家重新安居乐业,恢复正常生活的!”
这时众难民连连点头,每个人都对陈阿娘作出的允诺充满着期盼。
大家已经对自己开始产生信任感,这样的结果最好不过,陈阿娘也松了口气,毕竟只有先平定好难民,才能更好的去治理灾情。
年过六旬的老人缕着胡须问:“好吧,我们相信你,但是粮食什么时候发给我们?”
话音未落,便有其他难民也提出问题。
“是啊是啊,还有我们每天可以分到多少粮食?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分给我们?”
“不会只要我们空着嘴喝粥,连盐巴都没有吧?”
陈阿娘听到七嘴八舌的质问声,只好继续耐心的逐一回应。
首先她转脸望向瘦骨嶙峋的老人,微微一笑,友善的回答道:“目前车上的这些粮食还远远不够,到时我会想办法再调过来一些,这里有这么多难民,必须要保证足够的供应。”
说罢,她又统一回复其他难民的问题:“目前每人每天可以分多少还不能确定,但我可以保证大家肯定会熬过这场旱灾,除此之外我会想办法给大家再搭配一些腌菜和咸酱。”
听到陈阿娘的话语信誓旦旦,众人终于不再继续追问,都对她的这番慷慨之词充满了感激。
随后难民没有再为难陈阿娘,她也趁着众人情绪暂且稳定立即动身赶回去。
回到住处时天色已暗,陈阿娘疲惫的走进门,看到周竟迟正在等待自己。
周竟迟望着她微微一笑,快步走上前将她扶到座位上,“这么晚才回来,我都快担心死了,我走了之后难民区那边怎么样?”
听到他的问话,陈阿娘重重地叹了口气,朝着他摆摆手:“先倒杯水给我,我整整劝了他们一个下午,说话说得口干舌燥。”
听到陈阿娘的话,周竟迟立即前去倒水,亲自端给陈阿娘,眼中全是心疼的望着她。
“虽然你没说,但我也看得出来,早知道就不听你的,一直留在那里陪你了。”
陈阿娘心里一阵暖流流过,接过杯子将大半杯水一饮而尽。
尽管这个下午她为了难民的事情辛劳不已,但是有周竟迟的关怀心里也多了些许安慰。
至于之前与张介发生争吵,她早已将此事抛之脑后。
“还好我让你回来了,这些难民由于太过饥饿,每次分发干粮都想上来争抢,看来目前的灾情实在是很严重。”陈阿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走后他们还敢抢粮食?那这些难民有没有对你怎么样?”周竟迟听了神经立即紧张起来,细细端详着陈阿娘的脸颊。
好在表面上并没有受到半点闪失,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和疲倦。
陈阿娘轻轻摇头,唇角淡然一勾:“你认为以我的游说能力,那些难民会对我做什么吗?相反,现在我已经将他们的情绪安抚好了。”
说着,她将下午和难民的交谈内容叙述给周竟迟听,随后两人吃过晚饭回到房间里休息。
坐在昏黄的油灯下,陈阿娘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的清茶,神情突然露出一丝伤感。
“也难怪那些难民会抢粮食,我们目前至少还有粗茶淡饭吃,可他们却只能饿着肚子,所以我要尽快把粮食分发出去。”
这番话得到了周竟迟的赞同,他语气严肃的回道:“你说得对,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百姓,能被逼到抢粮食也只是因为饥饿,这也是实属无奈之事。”
陈阿娘微微颔首,眼前又浮现起衣衫褴褛的妇人,还有那个连路都走不稳的老人。
她也很同情这些难民,尤其是那些年纪上幼的孩子,却不得不因为旱情也要跟着忍饥受渴。
想到这里,陈阿娘的心里也更加担忧,毕竟他们带来的存粮有限,而难民人数众多,就算分发给他们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现在最让我放心不下的是等这些粮食吃光,他们还是会因为饥饿再次情绪失控,说不定又会发生下午那样情绪激烈的事情。”
陈阿娘忧心忡忡的说着,决定仔细的盘查一下。
话落,她让周竟迟把张勇叫来房中一起商议此事。
周竟迟没有任何迟疑,不多时就和张勇一起回来。
“不知你找张勇要商议什么事情?”周竟迟语带好奇的问。
陈阿娘莞尔一笑,望着同样一脸好奇的张勇回道:“将军,不知现在潭州境内的粮食库存还有多少?”
张勇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说:“目前存量应该不多,如果全部用来分发给难民,在人数这么多的情况下能支撑几个月吧。”
话音刚落,陈阿娘也蹙着细眉反问道:“只有几个月?可是如果预算就只有这么少,那到时候粮食只会更加短缺。”
然而目前的情况就是如此,张勇对此也很无奈,他明白旱情的治理不是朝夕之事,若存粮也不够只怕到了最后会饿死大量难民。
“据我估计是这样的,不过明天我可以再去确认一下。”张勇回道。
陈阿娘轻轻咬唇,一边思索着一边问:“对了将军,现在你身上有没有潭州的粮食明细,我想通过它来推算一下,也免得麻烦你明天再亲自去粮仓查看。”
“有!”
张勇肯定的答应一声,随即向陈阿娘示意暂且告辞,离开房间后很快又折返进来,这时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粮食明细表。
周竟迟接过来粗看一眼,而后又递给陈阿娘。
陈阿娘低头看看,面色也再次凝重起来。
“想不到潭州的存粮比我想象中的情况还不乐观,这些粮食最多只够难民吃两个月。”陈阿娘说着把粮食明细又还给了张勇,心情也更加沉重。
周竟迟看出她的心绪,走上前温柔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说目前的灾情对难民很不利,但我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眼下的情形,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虽然官府也在积极治理,但毕竟需要时间。
“也许吧……”陈阿娘抿唇浅笑,面色忧郁的对两人说:“现在能够分发给他们的粮食少得可怜,勉强一天可以喝上三顿稀粥。”
听到陈阿娘的话,周竟迟没有回答,也坐在椅子上凝神思索起来。
片刻,他起身走向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张潭州地图,随即又坐回到桌前。
陈阿娘和张勇看到他翻看地图,不禁疑惑的问:“你看地图做什么?”
周竟迟的语气带着一丝高深莫测,手指着地图向两人解释道:“你们看,虽说现在潭州境内旱情严重,但是由于这里河道很多,我想也许这是一条治理旱灾的思路。”
此话立即给了陈阿娘提示,她眸色一亮,目光也落在地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