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例是往常的清淡口味，楚冬菱跑了一天，真的是有点饿了，拿起楠木做的筷子，对于这满桌子没有油水的东西，竟然吃得香甜。
明言虽然诧异楚冬菱身为一国公主吃这种东西，但也没有说出来。
草草吃完饭，陈数竟然还没有回来。
楚冬菱在原地转了几圈，突然对白微道：“师父有没有可能直接到了药房？”
“我让药房的人通知师父，一旦他回来自然知道你找他有重要的事。”白微还不知道来龙去脉，自然也不清楚楚冬菱为什么这么着急。
忽然就看见她直接往梳妆台方向上去，白微张口结舌，刚要阻止她，就见楚冬菱向后挥了挥手，伸手拉开其中一个红木抽屉，掏出几个黄铜的盒子来，又从另一个红木抽屉里拿出一本厚厚的书。不管是不是有外人在场，她直接打开来，翻到了鹤羽青芬那一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她原先记的没有错，果然没有解毒之法。
黄铜盒子摆了一桌子，楚冬菱无力的坐在椅子上。
“姐姐。”这本书可是陈数的心血之作，这样大大咧咧的在外人面前拿出来，白微纵使年纪尚小，也知道这样不太好。
楚冬菱倒是没想那么多，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忽然开口对跟着她出来的宫女道：“我只知这鹤羽青芬的毒是什么，却不清楚该怎么解。”
明言一顿，眼睛垂下，满脸的哀伤。
鹤羽青芬？白微一听见这个名字就感觉头疼，而且桌子上的黄铜盒子里面，装的可不是女儿家喜欢的胭脂水粉，而是楚冬菱用来制作鹤羽青芬的鹤顶红和竹叶青。
抬眼看了一眼这个满脸哀伤的宫女，白微不太明白为什么又把鹤羽青芬扯了出来。
白微满头的雾水，见楚冬菱和明言神色哀伤，便开口打破了这凝固的气氛，“姐姐为什么提起了鹤羽青芬？”
想不到问了这句话，楚冬菱脸上的哀伤更重，她顿了一下，然后才解释道：“今天我入宫，看见了突染恶疾的长公主。”
白微聪明伶俐，几乎是一点就透，“你是说长公主不是生病？”
“嗯。”楚冬菱点了点头。
后者脸色大变，几乎是下意识的道：“那也不可能是鹤羽青芬。”
白微接触医药的时间比自己还长，楚冬菱不由得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目光从桌子上的黄铜盒子移开，白微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痒，说话时的语调也比平时喑哑了几分，她脸色难看的说：“鹤羽青芬不是一般的毒，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毒。”
这句话楚冬菱认同，否则吕国泱泱大国，宫里的御医竟然诊断不出来这种毒，如果不是极其少见，难不成所有的御医都被收买了吗？
“但也不是不可能。”有钱能使鬼推磨，楚冬菱暂时还不想让白微这么快就知道现实。“你我不就是知道这种毒。”
“那是因为先生知道。”白微这几天陪着楚冬菱制毒，虽然了解了很多鹤羽青芬的资料，陈数虽然写了这本毒经，但极少自己制毒，像鹤羽青芬之类极为罕见的剧毒，他也只是从古籍当中整理得出的。可以这么说，鹤羽青芬就像它的名字一样，漂亮的不像真的。
如果这个毒真的少的可怜，楚冬菱更关心的是有没有解毒之法。
又在焦急中等了一个时辰，陈数才提着篮子慢慢悠悠的从山上下来。
楚冬菱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接过篮子，急切地道：“师父你可算是回来了。”
“没大没小。”陈数对着楚冬菱数落了一句。
紧跟在楚冬菱后面的就是白微和明言，明言看见陈数，眉头微微一皱，关切的问道：“先生的腿怎么了？”
陈数一顿，本来就慢的脚步此时越发的不自然，他咳了一下别过脑袋，轻描淡写地道：“只不过是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并没有什么大碍。”
“岁数都已经这么大了，为什么还要自己上山。”白微跟陈数时间最长，说起话来也最不留情面，“还以为自己是正当壮年吗？如果你要是回不来，我们去哪里找你？”
陈数被三个小姑娘围着数落，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挥了挥手无所谓的道：“都一把年纪了，死到哪里不是死，如果在山上回不来了，你们也不用想着埋我。”
“呸！”白微忽然生气，恶狠狠的啐了他一口，骂道：“老不正经的，连这种事情都能开玩笑。”
陈数无语：“……她怎么跑了？”
放下篮子的楚冬菱接过话茬，“可能是对你刚刚说的话生气了。”
“我说什么了。”陈数无辜的摸了摸鼻子，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自己连个正儿八经的徒弟都没有，还能指望谁给自己收尸，别人都是荣归故里，只有自己这一辈凋零得只剩下他一个老头子了。活着死着，都没有什么区别。
楚冬菱劝道：“师父以后少说这些浑话，小心你走不动的时候白微揍你。”
陈数猛的瞪大眼，“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事情，想想白丫头的脾气，真的是有可能。”他一边摇头一边说：“惹不起惹不起，还是尽早要把她嫁出去。”
楚冬菱被逗笑了，然而没笑两声立刻想起了什么事情，脸上的神情重新恢复到凝重，对陈数道：“师父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你。”
“嗯。”他就是在药房听见药童说楚冬菱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他才连篮子都没有放下就走了过来。
陈数的眼神往桌子上瞟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明言立刻走过来，为他倒了一杯水，陈数对这个陌生的女子笑了笑，刚喝了一口水，就听见楚冬菱在自己的耳旁道：“师父你知道鹤羽青芬的解毒方法吗？”
“……”陈数眼睛猛的睁大，幸亏自己这口水咽的快，否则真的是要被呛死。
“咳咳，你问这个干什么？”陈数的脸色比刚刚的白微还要精彩，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问什么不好，你偏偏要问这个。”
“这个毒很特别吗？”楚冬菱心有不甘。
陈数见她真心要问，便说：“当然特别，否则我也不会着重记它。”
“那你知道……”
没等话说完，陈数就打断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
话音刚落，旁边的明言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声音清脆，吓得陈数直接把手里的杯子摔了，“你这是作甚？”
明言执意不让陈数把自己扶起来，“求神医定要救长公主。”
这话一出，陈数立刻明白了楚冬菱询问鹤羽青芬的理由，为难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人，他说：“不是我不救，只是这个毒真的是药石无医。”
“尚且还没有入冬，夏云公主的心肺也正常，为什么说是药石无医呢？”
陈数睥了一眼楚冬菱，“你真的以为一本书就能写尽天下毒药吗？那本书里我之所以没有记载鹤羽青芬的解毒之法，就是因为它是药石无医的毒药，你说的那个夏云公主，虽然现在还没有病入膏肓，但只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这毒扎根深，一旦中毒只能等着自己的心肺慢慢的变成蜂巢一样的东西，救不回来了。”
“……”楚冬菱一时间竟然不能反应过来。
倒是跪在地上的明言先开口，“那公主……”
医者父母的陈数也是于心不忍，还是摇了摇头。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撞得纸糊的窗户哗哗作响，想必用不了多少时日，就会迎来第一场冬雪，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刻，夏云公主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