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说来奇妙,每一次福来运转,总要伴着一次彻底的祸不单行,陆筱浮连带着阿媚进了一次牢狱,出狱,却换去了一场债事……
牢狱大堂,掌刑令宣布陆筱浮无罪释放,若是寻常,既然无罪,也就是他们抓错了人。若是寻常时候,抓错人自当该罚,但毕竟带头抓人的,是西城护城军的将军,与他同宗且兼着他上官的杨将军杨龙,他总不能将他抓了吧!于是,为了偃旗息鼓,掌刑令自掏腰包,给了陆筱浮一大笔银子,算是赔个不是。
陆筱浮与阿媚相互搀扶着出了牢狱,一步一瘸的,凄惨模样显得无以复加,任青荼不忍,正想上去帮扶一下,却只见陆筱浮单手一挥,一袋银子便是出现在任青荼的手上,任青荼一怔,呆呆的望向她。
陆筱浮面色白中带红,一对眉目生生挤在了一起,直言道:“这笔影子,就当是还了百味楼欠你的债……”陆筱浮口中的债,指的自然便是那损坏的沉轩木。
任青荼恍然,于是,又瞧了瞧银子道:“你也不问问上次那沉轩木,究竟值多少钱,就不怕还多了吗?”
陆筱浮摇了摇头,拖着一点沉重音调,道:“多了!权当你这次救命之恩的一点表示,少了,你也只当吃一次亏吧!”
闻言,任青荼愕然了好一会,陆筱浮前半句话说了,他半分不意外,但谁成想还带着后半句的尾巴!虽然他并不在意银子多银子少的,但她,说的也太直接了吧!
在他愕然间,只见陆筱浮已是甩下他走远了不少,也是隔空喊道:“陆姑娘……如今你与阿媚伤势都是不轻,不如先暂住再下府上,由我找大夫为姑娘疗伤。”
闻言,陆筱浮也是微微顿住,音色低沉道:“多谢公子好意,但我的伤并未大碍,无需麻烦公子。”光从声音上已是听得出一丝虚弱感,显然陆筱浮不过是逞强而已。
如今,陆筱浮还齐了百味楼沉轩木的债,本该与他再无瓜葛,哪成想又欠了一笔人情债,欠债易还,这人情债又怎生还起,陆筱浮头疼不已,怎生可能再去他的府上?
话落,陆筱浮与阿媚互相搀扶着,又往前行了几步,却听任青荼忽而出声:“你的伤无碍,阿媚的伤就不一定了……”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这些话,足以提醒陆筱浮很多事。
果不其然,陆筱浮原本前进的步沓也是硬生生僵在了原地,半响后,她微微偏头道:“阿媚……不如,你先随任公子回去养伤?”
阿媚木然的望向陆筱浮,她在小姐的面上见到了一丝疲惫,然而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她依旧只是让他去,而半句不提自己,他轻声回道:“小姐去哪……阿媚就跟到哪,小姐的伤比阿媚更重。”她特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重了语气,说白了就是,你的伤比我重都没事,我又怎么可能有事呢?
陆筱浮望着阿媚那决绝的眼神,心神微怔,她从来没见过这个聪明的丫头身上如此冷静而倔强的模样,一如九天清冷的一轮寒月般坚毅。
旋即,她也是展颜一笑:“……听见了吗?任公子,请回吧!”
他没有再说话,她第一次听见一个阿媚的语气中,多了一丝丫鬟中少有的东西,那个东西叫“主意……”。任青荼不禁暗叹:“呵,这个阿媚当真是个妙丫鬟,当初我竟没看出来。”
九天的寒月映在废弃的庭院里,如同使这庭院又添了生机般,多出一种清亮的光彩,石子上、杂草上满是月色。而在塔院一角落处,有着用草搭成的床榻,床榻上一名女子正轻轻抚着另一名女子的肩,女子的肩上衣襟飘落,肌肤浮现,被月色照的清亮。
陆筱浮在阿媚的耳旁轻声道:“这次伤好了……你便自谋生路去吧。”
阿媚轻咬了咬唇舌,颤道:“小姐可是要丢下阿媚?”
“我给你留了些银子,省着点用,不至于流落街头。”陆筱浮没有答阿媚的话,自顾自的说,手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块斑驳的碎银,显然是在刚刚给任青荼的银子中扣了些下来,在那时起,他便已是打算让阿媚离开了。
阿媚低声回道:“不……小姐,阿媚会一直留在这的。”阿媚听得出来,陆筱浮显然不打算征问她的想法。
“你必须离开”陆筱浮不容置疑的回道。
“这里似乎并不是小姐的私有宅地,阿媚想留在这,小姐似乎也无权过问。”阿媚轻咬了咬唇齿,这句话说出来,显然就有些与小姐对着干的意思,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陆筱浮怔了怔,低头四顾,正如阿媚说的这里并不是她的私有宅地,她连赶的权利都没有。
陆筱浮低声道:“跟着我……我会害死你的,今天你也看见了,我所做的事就是在和天斗!”那音调甚至有些悲戚,他做的事自然是指她的茶摊,而天指的便是皇族。
和皇族斗,古来便只有一种人,能倾覆天地的人,除此之外,谁能有什么好下场?
阿媚何尝不知这一点,她怕过,但是,她怕的时候,陆筱浮都能站出来,一如百味楼的挺身而出,一如要饭巷子的七天之约。她悲声而泣,道:“小姐……没有你,我早便是不知死在哪个角落,如何能有今天。”
话到这,阿媚顿了顿,忽而转了语气,低语道:“而且,在和天斗的又何尝只有你一人,阿媚,也曾斗过,只不过,是斗输的那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