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荒野,了无人迹,遍地是尸骨残骸。大地因常年被鲜血浸染,早已变成了黑红色。配上灰黑的天和远处的狼烟,一眼望去,人间地狱。
这,就是古战场,逐鹿之野,令人望而生畏的地方。
在逐鹿之野的黑夜,你能看见千万个孤魂在这里游走,能听见千万个孤魂的哭泣。
古时大陆分布着各个部落,互相争夺土地粮食。九黎部天性好战,喜爱征战其他部落。许多部落为了保命,纷纷投靠了九黎部。久而久之,九黎部成为了大陆实力最强的部落。
九黎人仗着武力强悍,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周边部落若有反抗,全部屠杀。
长期处于九黎部的欺凌之下,几个实力较强的部落联盟,招兵买马,准备一举歼灭九黎部。为此,他们整军备战了半年有余。
战争发生在逐鹿之野。相传那场战争规模巨大,惨烈异常,以致流血千里,血流漂杆,最后杀得九隅无遗。
逐鹿之野自此成为了历代兵家兵戎相见之地,各部落围绕此地建立了王朝。
千百年以来,多少大国小国在这块土地上泯灭,多少将士在这块土地上客死他乡,他们双眼望着远方,那里面是乞求,是悲凉,是期盼……无论是国家还是将士,皆被这八百里的风沙掩埋在地下。
或许有的人死去之后会被扔去乱葬岗,那是边陲小镇的百姓在军官的逼迫下挖掘的几十米的深凹。散发出的腐臭味能传到几里以外,在这里随处可见飞过的秃鹫与乌鸦停留下来,啄食腐烂的靡肉。森森白骨,裸露在青天白日下。
“啊,压死我了。”乱葬岗一角传出一道叫声,一双手从尸体的夹缝中伸出来,扭曲着,好像在活动筋骨。
几具尸体翻过身,从中冒出一个血淋淋的人头,眯着眼睛观察外面的情况。确认安全,他转头对躺在尸体上装死的天星道:“傻子,别装了,那些军官已经走了。”
“真的吗?”天星抬起他圆圆的脑袋。艰难地爬起来,把谢长苏从尸体中拽出来。贴心地用袖子擦去谢长苏脸上的血迹。
“傻子,听我的没错吧,我说我们能活下来我们就一定会活下来。”谢长苏叉着腰,昂着头。身上血迹斑斑,被血色染红的白衣衣角随风扬起,颇有一副小将军的模样。
“嗯嗯,公子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被叫做傻子的天星看着谢长苏的眼里满是崇拜,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差点成为这些尸体中的一员。
谢长苏和天星跟随流民逃跑的途中,被路过的他国小兵瞧见。那些小兵不由分说地开始斩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流民。谢长苏带着天星左右逃窜,年幼的天星非但没有被吓到,还发出兴奋的呼声。为了保命的谢长苏,飞快地运转脑子。
天星被谢长苏一头按倒在地,惊慌失措的小眼睛放大了两倍。
谢长苏把一具尸体拉到他和天星的身上,胡乱往天星脸上抹鲜血,也没忘了自己。“傻子,我们玩个游戏,看谁装死人装得像,不能说话不能动,违反了规则就要接受惩罚。”
“好啊。”天星头埋在地上,真的再也没有动过身体。因为公子和自己一起玩游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谢长苏笑了笑:“傻子。”
……
傻子,怎么就这么相信我呢?
若是听了我的话,死了怎么办?
不过……你跟了个好主子。
“公子,刚才的游戏,是天星赢了你。”天星歪着小脑袋,思考该怎样惩罚公子。惩罚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
那就……
天星伸出他的小手,食指拇指圈成一个圆,用力弹掉谢长苏袖子上的灰尘。惩罚完毕。
谢长苏无言,站直身体舒展手臂。他们要马上离开,天黑之前找个歇脚的地方。这么多新鲜尸体摆在这,指不定会引来什么妖魔鬼怪。
然而光是从乱葬岗爬出去,他们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天边已泛起了黄色的微光。
是自由的味道,谢长苏深吸一口气,被空气中的灰尘呛得直咳嗽。难受地闭上眼睛,再睁眼时,明晃晃的刀枪对准了他的额头。天星本能地躲到他的身后,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是哪国的逃兵,还是奴隶?”小兵问道。
“不……”是。
小兵迅速把一块布塞进谢长苏的嘴里,对身旁的小兵说:“两块瘦排骨,还长得营养不良的,估计不是逃兵。李大人最近不是需要奴隶吗?这两个正好可以换一壶酒钱。”
谢长苏欲哭无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没有人知道他在破口大骂。这块布又脏又臭,没经过他的允许,怎么能随意塞到他的嘴里。他谢长苏再落魄,不至于连一块布也没有。
天星抱着谢长苏的手臂,开心地跟着他的节奏一起“呜呜呜”。旁边的小兵对着他的后脑勺用力一拍。天星安静得一天没发出任何声音。
他们随着小兵走了几个时辰,穿过逐鹿之野。月亮高挂之际,来到了邗古关,楚国的防守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