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楼下一定会有八卦记者候着,苏昀自然不能和温淼一起光明正大的肩并着肩走出去。然而天色已晚,让她独自从这么偏僻的地方离开又自是万万放心不下的。
身为有着丰富的与狗仔队斗智斗勇经验的老艺人,苏昀的应对之法简单而有效。换了套普通休闲服,戴了个宽沿运动帽,骑了辆半旧的自行车,载着背了个大书包一看就是好学生的温淼,以一副随处可见的校园小情侣的架势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出了小区上了路,时有车辆疾驰而过,而行人寥寥。
四月初的晚间仍有些冷,郊区的风没了林立高楼的阻挡就这么扑面而来,钻过不甚厚实的衣服纤维将凉意尽皆带入。
温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下意识便向前方的苏昀挪了挪。视线自然而然落到他的背上,又自然而然看到了那两块即便隔着外套也很是明显的蝴蝶骨。
于是一愣,那个一直想弄明白却一直没机会弄明白的问题又冒了出来,不由得伸出手碰了一碰,又顺便摸了一摸。
这毫无预兆且超出正常人类理解范畴的动作让苏昀顿时一惊,胳膊抖了一抖,车便随之扭了一扭。
坐在后座的温淼被吓了一跳,忙用另一条胳膊一把搂住了他的腰。
苏昀定定神,腾出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自行车迅速恢复了平稳,耳边的风依然呼啸。
温淼不知是对苏昀的骑车技术太不放心,还是想将这‘挡风板’物尽其用,总之在随后的路程里,一直保持了‘一手抱腰,一手摸骨’的姿势,同时侧过脸贴着他的后心。
苏昀便只管稳稳地扶着车把,慢悠悠地踩着脚踏,微微眯着眼,轻轻扬着唇角。
转出了路口,上了主干道,苏昀找了个地方将单车停好,准备打辆出租送温淼回市区。
温淼跳下来,甩了甩手又晃了晃胳膊:“你不是说要骑一刻钟左右的吗?”
苏昀看看表,有些意外:“哟,居然用了快半个小时。”
温淼也很惊讶:“我以为最多十分钟。”
苏昀偏首瞧着她,一笑:“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怪不得我一路上看到好几个行人就这么走啊走的就超过了我们,你骑得真是太慢了。”
“反正如果是我自己骑的话,连十分钟都用不了。”
“不是我太重,是你太瘦!”
“我明明很健壮,哪里瘦了?”
“腰。”
“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这对男人而言叫做蜂腰,说明我的身材好。”苏昀沉浸在这场幼稚无比的拌嘴中乐不可支:“倒是你啊,再这么贪吃下去,小心不仅脸是包子,整个人都变成一只圆滚滚的大包子。”
温淼便停下脚步,用非常认真的表情叙述着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我虽然脸圆,可腰细腿长是系里公认的。”
苏昀一噎,转过头将脱去冬装的她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一番。而后不得不承认,她的那帮熊孩子同学还是很有眼光的。
果然该细的细,该长的长。还有,该大的也大……
收回视线干咳一声,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便听温淼又接着补充:“而且都是真的。”
“什么?”
“不像她。”
“谁?”
看着一头雾水的苏昀,温淼不知怎的就有些生起气来,于是硬邦邦的回答:“就是你英雄救美的那个!”
恍然大悟了的苏昀于是更加不知该说什么了,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她那也是……为了工作需要。”
温淼撇撇嘴,表示不予置评。
苏昀见她满脸的不以为然,心中一动,默了少顷,开口问:“你在不高兴吗?因为她通过后天手段改变了先天遗传?”
“她就算把自己身上人类的基因全改变了也不关我的事啊,我又不认识她。”温淼闷着头走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弄明白了什么似的再度停下,转身看着苏昀:“我不高兴,是因为不喜欢看到你和她的绯闻。”
“为什么?”苏昀挑挑眉,回视。面上波澜不惊,墨色的眸子却在天上一轮弯月的映照下仿似静水深流:“你不是一向都认为娱乐新闻是假的么?你不是一向都不在乎雷子和谁传八卦的么?”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雷焱的腰比你的粗。”
苏昀:“……”
温淼想了想,为自己这个匪夷所思的理由找了个更加匪夷所思的依据:“不是都说男人的腰很重要吗?所以他应该不会吃亏,不像你,一看就是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
苏昀只能继续:“……”
直到上了出租车,苏昀依然被一口糟了心的气给堵在嗓子眼无论如何都咽不下,忍无可忍终于无须再忍,对着温淼郑重声明:“我在那方面,也不会吃亏,更不可能被欺负。”
温淼莫名其妙看着他:“哪方面?”
苏昀一脸蛋疼地看回去:“通常对男人来说,所谓的腰的重要性,基本都体现在一个方面……”
温淼十分具有求知欲地瞪大眼睛。
苏昀与她对视了三秒,败下阵来,闭眼抚额:“算了,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温淼便也不再多问,转而望向窗外急速变幻的景致发呆,觉得脑子里有些乱。
就像刚才对苏昀的那个问题,那些驴头不对马嘴乱七八糟的回答,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说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呢……
被这一脑门的问号弄得有点烦,温淼决定找‘罪魁祸首’迁怒一下,一扭头,却发现前一刻还神采奕奕的苏昀,竟转眼间便睡着了,而且还睡得很沉。车子忽然一个不大不小的颠簸,他身子随之一歪,额头便砸在了车窗上,‘咚’的一声,听上去就一定很疼。可他竟依然没醒,像是已经睡得灵魂出窍般彻底无知无觉。
车厢内的光线并不明亮,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模糊,却让那分明得已然现了嶙峋之象的轮廓格外清晰。
温淼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轻轻将苏昀揽过,让他的头枕着自己的肩膀。
靠得近了,他脸上浓重的疲惫憔悴之色便纤毫毕现再也遮掩不住,连嘴唇的色泽也浅淡得有些触目。仿佛已经累到了极致只剩了个空空的躯壳,仿佛之前那几个小时的谈笑风生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新长出的头发依然如同数月前那次碰面时一样,打理得干净利落,露出深邃俊逸的五官。因之前顶风骑车而显得略有些乱,温淼便将他前额的碎发理了理,指尖碰到蹙起的眉心时,顿了一顿,而后小心翼翼地按了一按,于是那紧皱的纹路便真的被抚平开来,顺带着,还翕动了两下鼻翼,脑袋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继续安静睡去。
温淼瞧得有趣,忍不住无声偷笑。随即好玩似的,手指顺着他的眉间沿着高挺的鼻梁下移,到稍显干燥的唇时,又停了少顷,才又接着向下游走,至喉结,又至锁骨。
不知怎的,原本的玩闹之心倏忽一下就淡了,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异样,似曾相识。
温淼寻思了半晌,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就像以前看到他的蝴蝶骨就会想到蝴蝶酥,现在看到他的锁骨,于是就想起了‘周黑鸭’的鸭锁骨。
一念及此,顿觉思路大开。
一边用手指头轻轻地点着,一边小声地嘀咕:“鸭下巴,鸭脖子,鸭锁骨,鸡胸脯,烤鸡翅,泡椒凤爪……”
遂大喜,只觉苏昀此人真是浑身上下都是宝,怎么看怎么招人待见……
快到学校时,温淼见‘活体食物库’仍然睡得香甜,不忍打扰,便让司机不要停,随便找条路开着兜风。
后来苏昀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时有些稀里糊涂的弄不清自己这一觉究竟睡了多久,温淼见状,便非常善解人意地指了指计价器。
苏昀顿时便悟了,也醒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