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木木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我胆敢晚上留它独守空房已是大罪一条,回来时身上居然还带着别的狗狗的味儿更是罪上加罪。用鼻子像雷达一样对我从头到脚扫描一遍后,薛木木使劲打了一串喷嚏以示愤怒,然后一溜烟跑到客厅的拐角,头抵墙尾冲我,把自己摊成了一张狗皮。
那短短的四肢、那圆圆的身材、那扁扁的脸,将自暴自弃、自爱自怜的后现代颓废主义风格演绎得简直淋漓尽致……任我千求万请千呼万唤,薛木木最终也没有移驾进卧室,让我空闺寂寞了整整一宿。
第二天早上起来,捧着支离破碎的拖鞋残骸,我泪流满面。
不仅会吃醋而且会报复的狗狗,伤不起,伤不起啊!……
薛木木废了我的拖鞋后,心中郁结得以缓解,终于接受了我的示好,愿意与我握爪言和。
为了进一步巩固母子之间的友好氛围,我决定阖家出游去草坪晒太阳。
现如今的上海几乎一年只剩了夏冬两季,春天和秋天纯属打酱油路过。
所以在四月的下旬,能轮到一个风和日丽温度适宜的周末,简直比看到一个声音和长相同样销魂的男人还要困难。
上帝是公平的,给了好声音就基本不会再给好样貌。
在经历了多次幻灭后,我早已坚定地站在‘声控’的阵营决不动摇。
按照南瓜的说法,长得好看有毛用,关了灯,耳朵的享受才是王道!……
声颜双全的自然也有,何决是,叶烁是,刘翔升基本也算是。
抓了抓头发,我冲着镜子左右端详。
虽然短了点儿汉子了点儿,却也是花了坑爹价钱让坑爹发型师做的。看似鸡窝,实则每根皆有其固定的位置,无论如何风中凌乱,只要一甩头,瞬间归位。
明明很‘快男’,完全不‘超女’……
何决认为我一直都留短发,其实不是的。
上大学前,老妈说头发长了会跟大脑争营养,影响智力耽误学习,所以我做了十几年的假小子。
和刘翔升在一起后,他说女孩子就该留长发才好看,于是我用了四年的时间让发及腰。
而现在的这个发型,只是因为我自己喜欢。
和刘翔升分开不久,我前面的头帘遮了眼,只好独自去理发店。
那个店是我漫无目的游荡时路过的,在郊区,看上去还保留着八九十年代的国营模式。
面积很大,客人很少。
坐定后,有人过来问我想做什么样的发型,我却忽然之间仓皇无措。
我没有想法,我不知道。
那人没得到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我很着急,越急就越慌,然后就开始哭。
在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面前,我哭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等到哭得差不多了,才发现旁边站着一个老师傅,一手拿块热毛巾一手拿本旧杂志,对我和蔼地笑笑:“来,擦擦脸。”
我接过毛巾,把脸埋进去,觉得非常丢人。
“折了角的几页上,有些适合你们年轻人的发型,你看看喜欢哪一个,待会儿我来给你剪。”
我连忙抬起头,央求:“你帮我选好不好?”
老师傅摇摇头走开:“别人只能给参考意见,最终的决定还是要自己来。”
那天,我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做出了选择。
对我自己的头发该如何打理,做出这辈子的第一个选择。
老师傅的动作不疾不徐,人也沉默寡言。
直到剪完了,才看着我说了一句:“眼睛不红了,很漂亮。”
一年后,我再去找那个店,已经找不到了,拆了。
所以,我始终不知道老师傅口中的‘漂亮’,是指我不再像兔子的双眼,还是指我的新发型。也没有机会,对他道声谢。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非常幸运的。
虽然有时很衰很倒霉,但总会碰到一些很好的人。
比如那个老师傅,比如南瓜。
南瓜是我初次独自找房子的时候认识的,她和男友老沈算得上是上海房产中介这一块的知名人士。从一间五平方的租房中介开始,趁着中国房地产狂飙的十年,将连锁分店像蝗虫一样开遍了上海的角角落落。
用南瓜的话说,那会儿我一走进中介的大门,她就看到我满脸密密麻麻地写了两个字——弃妇。
她瞧不过去我为了一个男人而失魂落魄的臭德性,秉持着‘妇救会’的精神宗旨,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悍然身姿,将我周身的哀怨之气扫荡一空。
南瓜常常用一句话教育我: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满大街都是!
没错,是三条腿,不是两条腿……
带着薛木木来到草坪,它撒欢狂奔,我席地而坐。
正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就听一声刹车一声‘汪’,同时伴一阵豪爽大笑。
看着某人被薛木木挠得污迹斑斑的高档西裤,我那仇富的心脏又开始抽搐。
“木头,你看我干儿子脏的,还不带它去洗澡!”
“过几天吧,要不然,肯定没折扣。”
“为什么?”
“我把宠物店的大BOSS给得罪了呗!”
许久不见的南瓜抱着薛木木走过来大咧咧坐下,一脸的八卦:“就是你那次微博里说的相亲男?快跟我说说,长得啥样?”
我有些诧异:“不是你给我介绍的吗?你没见过?”
“啊?那个姓叶的?”南瓜望天想了想:“我靠!他说自己是医生,原来是兽医啊?”
“……这家伙不是你从路边拉郎配给我的吧?”
“当然不是!”她正气凛然:“是我的一个客户,我看他这人相当靠谱才让你们相亲的。”
“……你让他相,他就相了?”
“当然不是!”她继续正气凛然:“我把手续费给他打了对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