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森的女朋友纯属友情客串走个过场,这个乐子闹得实在有点大。
于是那三年里我所有的坚持,如今看来,竟只不过是笑话一场。
如果,他能够早一点回来,早一点告诉我,我一定会高兴得喜极而泣感谢苍天。甚至哪怕仅仅是早两个月,或许,我也不会如同今时今日般只觉震惊得乃至荒谬。
现在,我只想感谢苍天的八辈祖宗……
今天是学校宿舍清空的最后期限,我本打算着,说不定很快就要和沈佑开始过夫妻生活什么的,所以也懒得再另外找住处,便索性跟一直在外租房的万千做个短期室友。
大件的东西已经在之前都搬得差不多了,林木森陪着我一起办理了寝室的交接手续,便帮我将最后的一点零碎物件搬了过去。
万千看到提着两个大袋子站在我后面的陌生男子,毫不掩饰地讶异了一下,不过总算这回没有犯二,闭着嘴巴什么都没说。
作为唯一的成年男子壮劳力,林木森非常自觉地主动将脏活累活重活包了圆,忙出忙进任劳任怨直到太阳落山才总算基本安置妥当。
我们仨一起凑合着吃了顿饭,他又发挥工科生的优势,把所有的线路啊灯泡门锁啊什么的通通检修了一遍,这才放心离开。
林木森的话本就少得可怜,若是有不熟的人在场时就更加的惜字如金。许是他的气场过于生人勿近,以致连万千这么‘井’的人也被震得未敢造次。
生生憋到他走后,这姑娘才终于忍无可忍全面爆发,扑过来掐住我的脖子面露狰狞:“那个面瘫小哥是谁啊?以为自己是刚从古墓里爬出来的啊我靠!”
我淡定地掰开她的爪子,言简意赅:“同学。”
“别告诉我,你俩只是纯洁高尚的革命友情!”
我苦大仇深地看着她:“我说是,你信吗?”
万千不屑冷嗤:“你当我的眼睛是用来出气的?”
“那你还问个毛。”
她眨着眼陷入迷茫:“可……你不是在和那个小受在玩师生恋?”
我也很茫然:“大概因为,我的属性也是个受吧。”
“两受相遇必有一攻啊……不不不,这不是重点!”她抓狂地仰天长啸:“重点在于,你现在是脚踩两条船啊亲!”
我有气无力地瘫在椅子上:“因为有一条,我想乘很久了。本来以为船上是有人的,没位置,结果刚刚才发现其实是空的。”
难得万千居然能跟上我这种虚无缥缈的思路,马上就问:“另一条呢?”
“大概,一直都是空的。”我想了想:“应该说,一直都只有一个乘客。”
“就是你?”
“嗯。”
“那你现在要换船了吗?”
“不知道。”我瞪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选?”
她托腮沉思半晌,而后非常认真地宣布答案:“这种事儿,就像吃黄瓜,要入了口之后才知道脆不脆。”
我:“……”
指望二逼女青年解决问题,本来就是一件很二的行为。
不过万千的话其实也不乏几分道理,有些事情的确需要做些尝试,才能继续进展下去。
我和沈佑之间的冷战,不能总是这样僵持。
算一算,已经有十几天没见到他了。之前被各种琐事各种情绪充斥着,下午的一通发泄后,心里骤然便空出了一大块。
尤其是林木森对我说了那番话后,我竟不知为何,满脑子想的都是沈佑。
到沈佑的住处时,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
我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还是掏出钥匙打开门走了进去。
不出意料,屋子里乱得如遭狂轰滥炸,唯独厨房干干净净,透着缺乏人气的萧索冷清。
我故意放重脚步,沈佑的卧室虽然亮着灯却始终没有动静。
无奈,我只得走过去敲了敲门。
“谁?”
“……我。”
“有事儿?”
“……没。”
“哦。”
“……”
充满诡异气息的对话,就此宣告结束。
我忍了又忍,还是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沈佑,你装什么犊子啊?”
沈佑对我的暴行全然无动于衷,背靠着写字台,两手向后撑着桌沿,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被盯得后脊发凉,咧咧嘴套近乎:“哟,还没睡呢?”
他轻轻笑了一声,仍是全然不带任何感情。
我于是也无法再用插科打诨来粉饰太平,唯有僵立。
沉默彷如墨汁般迅速蔓延,将令人窒息的尴尬填满了这方狭小天地。
许久之后,也或许只有几秒,沈佑终于开口,冷冷重复:“有事儿?”
这次,我点了点头。
“说吧。”
“那天晚上,我和林木森只是聊聊天,后来酒劲上来了,就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嗯,然后呢?”
“然后……”
我很想说,即便有表白,即便他亲了我,但也并不真的就能代表什么。因为我的心里很乱,没有办法现在就做出决定。我需要有人能帮我理清这千头万绪,能坚定地告诉我应该怎么办。我希望那个人,此时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
可是,看着沈佑满脸的嘲讽,听着那质问声声的语气,所有的话终是被牢牢扼在了喉咙,而后,一点一点沉到了心底。
“回答我啊!”沈佑迈步向我走来,声音很轻,却气势逼人:“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其实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么多天来,你只不过是因为在忙着和他叙旧,所以才会连一句解释,都没空对我说?”
我只能哑然。
我忽然警醒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犯了一个因为拖延而将矛盾无限扩大的错误。我想要弥补,却因这一瞬间的慌乱无措而只知向后退,不及细想脱口而出的话,也充满了某种抗拒的意味:“你……你别这样……”
“别哪样?”他明显被我彻底激怒,背着光的眼睛黑不见底:“阔阔你说,我该怎样,又不该怎样?”
从小到大,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沈佑,只觉心慌得越发厉害,脚下也随之乱了起来,不知绊到了什么,一个踉跄便往后跌去。刚想惊呼,手腕已猛地一紧,旋即整个人狠狠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顿时,鼻子酸得我眼泪长流。想伸手去捂,环在腰上的力度却箍得我动弹不得。
几番挣扎未果,我抬头怒视,恰对上一双眸子,其内仿似蕴藏了狂风骤雨。又像是正有烈火熊熊。
我忽觉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慌,只想赶紧逃离。
沈佑却不允许我再有任何的动作,低头,对我狠狠吻下。
我再也无法思考,一切只能凭着下意识。
曾经多年的近身格斗训练,让我所有的反应皆出自本能的反击。
待到回过神来,沈佑已闷哼一声,单膝跪倒在地,捂着腹部干呕,面白如纸冷汗满额。
到最后,他也什么都没有呕出来,这只能说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
我呆呆地伸手想要去扶,沈佑却已自行站起,摇摇晃晃,伴轻咳不止。
他看着我,摇着头笑:“阔阔啊,原来,这就是咱们一起等到的结果。”
——‘咱们一起等’。是情之所起。
——‘这就是咱们一起等到的结果’。难道,就是情之所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