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什么意思?”
时镁一时有些结巴了,这样的衣服上次她进城里看到过了,一身要将近二百钱呢。
这份钱就算是折成白米,也有一百斤了,够他们两个人吃上两个月了都。
这么大一份钱,这家伙居然拿它给她买了新衣?
时镁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李井却是闻言别开了脸,淡道:“这是你到我家的头一年,无论如何,我总是要给你弄身新衣服穿的。”
这……时镁尴尬了!
她当然也喜欢穿好看的衣服,可如今家里的情景如何,她这个管钱的如何会不知?嘴皮子都快糊不上了,哪里还有功夫来管这些?
更何况:“你就算要买,也不必买这么贵的啊?随便穿穿就行。更何况,你这身上的衣服也不新了,怎么不替自己买一身?”
李井这次干脆把身子扭到了一边,对着炕桌仔细整理着他这次带回来的书册:“我一个男人,要新衣服做什么?你瞧你的鞋子里衣都不好了,这次赚的钱不多,下次等我进城,再给你捎些更好的回来。”
时镁在一边听得这次是更不自在了!
“我不要!有这些闲钱,吃嘴里不好吗?你身子才好呢,进城一趟怎么也不知道买些有营养的东西回来给自己补补?给我买这些没用的干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了?“你这次写字到底赚了多少?”
背对着时镁的李井,这下子僵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后,才从怀里摸出来了一个有些干瘪的荷包,回手递给了她。
时镁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不到二十文。
算算今天的这些花销,时镁震惊了:“你这是一次赚了将近四百钱吗?”
原先这家伙说他一个月能赚七八百钱时,时镁其实是颇看不上的。
可是这五天赚四百钱,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一天八十,一个月那就是两千四百钱?二两银子?”
时镁震惊了。在当今的时价,一个月如果李井能赚上二两银子的话,那生活绝对够得上小康水平了。
可是,这二两银子的代价是什么?
时镁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过去一把捞住了这家伙的右手,然后便看到这家伙右手握笔的三根手指竟是已经有些隐隐地变形了。
还有就是手腕下方,手肘挨着桌角的地方,全是一片红肿。
尤其是在时镁突然袭击,用双手捏住他肩部上方的斜方肌时,李井竟是一个忍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好疼!
李井叫出来后,便觉得颇是丢脸了。
可这边时镁却是已经气得大叫出来:“你是傻了还是疯了?你身体刚好你不知道吗?这么连轴转的抄书,你以为你是无敌铁金刚吗?要是再把自己累病了,你是要我去卖身还是卖肉?还是干脆把你这房子卖了,然后买口薄皮棺材来,好给你下葬用?”
时镁这话说得已经接近吼了!
那声量和那汪氏姑婆还有不少的差距,但也足够震得李井耳朵疼了。
只是,不管她声音吼得再高,李井的主意却是打得死死的:“你进了我的门,我自然便不能让你活得比别人差。别的女人能有的,你自然也该有。原来是我身子不做主,才辛苦了你那么些日子。如今我身子好了,能赚钱养家了,难不成连给你买身像样些的新衣也不行了吗?”
这话说得,时镁简直是无语透了!
“我要想穿新衣的话,我自己会赚。哪用得你把自己逼成这样?”
李井的脸,这次是真的黑了,翻过身来瞪她:“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哪有男人不赚钱,却让女人辛苦的道理?从今天开始,你就不用再辛苦着进来出去了。好好在家呆着,我自然会好好地赚钱来养这个家。如今我大病初愈,手还不是很听话,只能先抄些书。等我过段日子,身子再好些,还可以作画。那个若是卖出去,倒比抄书更赚钱。到时候,我还会给你买更好看的衣服,打漂亮的头钗给你戴。让你比这村子里的哪个女人都活得更鲜亮,更舒服,更自在。”
如此伟大志向,真是听得时镁头晕眼花。
她这是活了大半辈子,结果穿了一趟竟然活回去了,要被男人养了吗?
时镁觉得这个前景不好,非常不好。
她必须再三和这个男人申明:“我真的可以自己赚钱!”
但可惜,她的这番申明在李井这里完全无效。因为:“我不会让我的女人,活得那么辛苦!”
李井不打算让时镁再辛苦,他要自己赚钱来养活她,并且让她过上人人称羡的好日子。
口号是喊得很响啦,他的实际行动也确实表明了他真的有在努力,并竭尽全力。
可满腔的热血却是根本架不住那单薄脆弱的小身子骨,早已经被侵袭得脆弱不堪了。若是无事养着倒也罢了,可一旦使用过度,那便是要出麻烦了。果然,这边李井才咬着牙坚持了不到半个月,便再次被放倒了。
和上回一样,半夜便发起热来。但这次,不管是刮沙也好,还是灌姜汤也罢,都是不管用了。
因为上次他是身子骨虚弱,虚火上升外感风寒引起的高热。
可这次,却是这家伙有脉像却是乱得时镁根本搞不懂了。
时镁一把这脉向便知道不好了,这已经完全脱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可这大半夜的,城门都关了。她要到哪里去找郎中?
就连个问来的人都一时找不到。
更何况她就这么一个人,不能一边在这守着病人,一边去外头请郎中吧?无奈这下,时镁最后干脆便杀到了柳澄家。
柳澄母子都睡熟了,却听见有人敲门。
柳澄去开的门,见门外站的竟是李家的小媳妇便是一楞:“你这是怎么了?”这个石美之前见面虽然不多,但每次都是整整齐齐的。可今天头发乱成了一堆,衣服襟子都没掩好,这就跑出来了?
“莫非是这出了事?”
时镁忙不迭地点头:“我家井哥生病了,城里关了门,不知道这附近哪里还有郎中?我对这里不熟,能不能劳烦你帮个忙,帮我请位郎中回来。我这里有二百钱,你先拿着,帮帮我好不好?”
柳澄看她急得眼眶都红了,也顾不得再打哈欠了,赶紧回去和娘说了一声。
柳母闻言也在家里坐不住了,一边打发儿子去隔壁村请那位荣郎中,一边自己则是陪着阿美回了李家。
一路上,时镁走得疯快。柳母在后头竟是要小跑着才能追得上。
明明只是一段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可时镁却觉得特别特别的长。
一路快走,好不容易回到了家。
结果进了里屋一瞧,可不,那李家哥儿已经是烧得满脸通红,人事不知了。
柳婶子看得也着急,但让她不解的是:“你干什么在井哥额头上放块湿布啊?”
“我这不是怕他烧坏了脑子吗?他可是读过书的人,要是烧成傻子,那可怎么得了?”
时镁这解释好像有些歪,但柳婶子这会子却也顾不上了。人在心乱的时候总是巴不得有点什么事可做,好像做了心便不乱了。
就这样两个人在里屋,一会儿给李井换一个帕子。
半个时辰后,郎中来了。
切了脉,翻了眼皮,看了舌胎后,郎中的脸色不大好。
“这个小哥的病症可不好治。”
“怎么说?”时镁的心一下子提起来了。
就见面前这请来的老郎中,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他这病我之前倒是见过一二,症能解,可这药方却是贵得很了。小娘子,你家可出得起那样的药资?”
“多少?”
“一套五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