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默默将半路抄起的扁担放下，顾大哥悄悄将手上的镰刀藏在身后，两人喜笑颜开的看着厨房里的人。
“玉华也在啊。”顾父讪讪一笑，目光一扫，眼睛倏地睁大，“好你个二小子，还知道回来！”
语气似惊似喜，说不出的激动。
顾大哥则走上前去，用力拍了拍顾军的肩膀，“回来就好，别理他，爸就是太激动，你不知道，有好几次他念叨着你偷偷掉眼泪，被我撞见死活不承认。”
顾军诧异的瞄了一眼顾父，他还真没想到一向顶天立地的父亲也会有这么伤感的时候。
这一瞧，才发现记忆中高大威武的父亲已经头生白发，脸上布满岁月的痕迹。
心中涌起酸涩，顾军笑着道：“爸，我回来了。”
顾父被看得脸色一僵，这种突如其来的温情让他浑身不自在，板着脸“嗯”了一声，“回来就好，我去看看你妈在做什么。”说完，转身逃似的走了。
“你看，爸肯定是害羞了。”顾大哥在一旁解释道。刚走出不过几步远的顾父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两兄弟从小感情好，如今许久未见也不显生疏，宋玉华瞧着人高马大的两人站在本就不大的厨房里聊得热络，将可活动的空间占去一半，便将他们通通赶出去，让他们上外面聊去，自个儿独占厨房来回走动也方便不少。
灶火已经熄灭只剩下红彤彤火星子，宋玉华放两个木柴进去，不一会儿火苗便燃了起来。
她一手拿着锅铲，一手下油放调料加青菜，彻底忙活起来。
刚炒完一个菜，陶婉被从外面进来，她眼眶红红的，不知顾父找到她后两人又说了什么。
“瞧我们，竟然让你一个人在厨房忙活，真是太不应该了。”陶婉不好意思的说道，连忙上前与宋玉华一同忙活。
宋玉华笑笑，“没事的，你们这么久没见，想要多说说话也是应该的。”
随即将主场让出来，自己打下手，帮忙洗菜切菜，顺便烧火。
顾军难得回来一次，陶婉恨不得将家里最好的饭菜通通端上来。甚至在厨房里一番倒腾，从腌缸里面拿出来一块腊肉。
半个多小时后，分量十足的六个菜便被端上桌。方桌有四面，宋玉华和顾军坐于一方，其他人一人一面。
陶婉一边给两人夹菜，一边抱怨，“你们俩真是，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好让你爸你哥在镇上买点肉。”
“已经很好了，不用那么浪费。”顾军大口吃着饭菜，特别香的样子。
宋玉华也跟着附和，“婉姨家的腊肉最好吃了，我在蓉城都没有吃到过呢。”
“就是，妈，你也吃，别光顾着我们。”顾军说着也给陶婉夹了一筷子菜。
陶婉欣慰不已，连连点头：“好好好。”
见着顾军给陶婉夹菜，顾父和顾大哥似乎也眼馋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却不说话，就像在期待着什么，然而一心低头刨饭的顾军根本没有瞧见。
宋玉华看着觉得有些好笑，端碗的手默默放下，藏在桌子下面悄悄扯动顾军的衣摆。
“咋了？”顾军以为宋玉华有啥事儿，偏过头低声问她。
瞧着大家伙儿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宋玉华面带微笑，脸色镇定，从齿缝里小声挤出两个字：“夹菜。”
顾军立马明白，然后给宋玉华夹了一筷子刚刚被她夸奖过的腊肉片，还略带炫耀道：“这种五花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很好吃的。”
宋玉华：“……”虽然有些小感动，但不是给她啊！
无奈之后，她用手半掩着嘴，微微靠近顾军用气音飞速说道：“不是给我，是给你爸你哥！”
顾军这才后知后觉的看了他爸他哥一眼，讪笑着为两人夹菜。
顾大哥倒是挺开心的，顾父却是不太满意，“哼，还要人家玉华提醒。”
顾军沉默的没有说话，他是真的没想到给母亲夹菜后，以示公平还得给爸给哥也夹菜。
陶婉不太乐意的眼神瞪向顾父，给他夹去一筷子青菜，“吃你的，这么多饭菜也堵不上你的嘴。”
吃罢饭，宋玉华跟随在陶婉身后，主动的一同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留三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在堂屋说话。
厨房里，陶婉洗着碗，看着跟在身边做事乖巧懂事的人，忍不住问道：“玉华，你觉得我们军子咋样？”
宋玉华眨眨眼，不明白为啥突然问我这种问题，“挺好的呀，怎么了？”
陶婉微微一笑，脸色带着些感叹，“这女人啊，结个婚就是一辈子，所以对象一定要看好，看准。军子是个好人，是个好儿子，但是他能不能当好丈夫的角色，还得你说了算。”
“我呢，要求也不高，就希望你们能平平安安的，快快乐乐的。”
陶婉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整个人都散发着母性光辉，这种温柔和明理是宋玉华从来没有在林小芳身上看到过的。
“婉姨，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一切忙完，夜色初降，并不浓烈的黑将整个村子笼罩，家家户户已经亮起灯光，照耀着那一亩三分地。
宋玉华看看天色，扭头对旁边的人道：“婉姨，天都黑了，我就先回去啦。”
“这么晚了呀。”陶婉有些懊恼让宋玉华帮着忙碌，“要不，你今晚就留下来？”
宋玉华失笑，“那哪行啊，我这回村不回家也说不过去，再说你家也没多的空房间呀。”
“这倒也是。”陶婉打消挽留宋玉华的想法，冲堂屋喊道：“军子，快出来，送玉华回家。”
话音一落，没有两秒，顾军便从堂屋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顾大哥和顾父。
“你就要回去了？”顾军诧异的问。
宋玉华无奈轻笑，“你自己看，天都黑了，现在还有些亮光，再迟些就真的看不见了。”
顾军一拍脑袋，“都怪我，忘记这茬了。”城里再晚也有路灯的照耀，可这村里路上可没灯光。
点点头，“走吧，我送你回去。”
“好。”
宋玉华没有拒绝，两人正要往外走，从屋里找出手电筒的顾父将两人叫住：“等等，把这个拿上，乡下路不平，别摔着了。”
顾军接过手电筒，和宋玉华一同向外走去。
晕黄的光线还算明亮，将前路照亮得清清楚楚。宋玉华抿着双唇，将手背在身后，步伐轻快的走在顾军旁边。
“你明天……还过来吗？”顾军突然问。
宋玉华认真的想了想“应该不会吧，你这么久没回来，叔叔阿姨肯定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啦。”
顾军轻轻点头，“你不过来也好，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跑。”
宋玉华挑眉，“怎么？怕我跑丢了？”
“不是，明天说不定会有媒人上门。”
“这么快！”宋玉华是真的惊讶到了。
“快吗？我还嫌慢了呢，要不是妈说该有的过程不能少，我都想直接办酒席。”
“哼，婉姨说的对，过程不能少！”
两人说着说着，便到了宋玉华家门口，此时还不算很晚，院子里亮着灯光。
宋玉华让顾军回去，然后推开院门。不大的院子里宋明根正躺在自己做的简易版太师椅上乘凉，一手握着蒲扇轻摇，嘴里哼着没听过的调子。
“爸，还没睡呢？”
“嗯。”宋明根睁开眼，看向来人，“回来啦。”
随即站起身来，将蒲扇往刚坐过的位置一丢，抬起椅子慢悠悠往屋里走，“回来了就早点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