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不好意思，我们老板前脚刚走，你就来了。”陈大海讪讪笑道，“唐老板有事？不如留个口信，待下次我们老板再来，我再转告她。”
唐伟胜瘪瘪嘴，一摆手，“不用了，你们最近生意怎么样？”
陈大海一怔，怎么问这个问题？谦虚道：“还行，勉强能够糊口。”
他在这个服装厂工作了好几年，接触过的人不少，但是这种明里暗里打探经营情况的却是第一次见，这可是商家忌讳！
心里暗暗警惕，面上却是不显，将唐老板的问话糊弄过去，不多时对方似乎便没了兴趣，提出告辞。
将人送出厂房，陈大海啧啧两声，总觉得不对劲，下次老板一定要告诉她注意点这人才行。
……
一放假，基本没什么事儿，宋玉华天天往服装厂跑，终于在三天后，拿到了第一批服装。
关于唐伟胜的事情，陈大海也跟她提过，但对方并没有直接找上她，也没有采取什么行为，所以宋玉华的态度是不予理会。
将第一批服装清点结束，宋玉华询问：“会简单计算，知道找钱多少的有哪些？”
话音一落，有五个人举起手，三男二女。
宋玉华点点头，指着旁边小山堆般的衣服，“你们五个人，分为五组，分别带上一个助手，打包一百件服装前往各大人流聚集地。”
“干啥？”一人立马问。
宋玉华轻轻一笑，“摆地摊！”
别以为摆地摊看起来容易，位置要选对，还得会说会嚷嚷，因此上一世有过地推经验的宋玉华为他们做了一个短暂的培训。
一个小时之后，某大学门口，宋玉华将一块黑色厚重长约两米宽一米的布料铺在地面，然后从布包里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堆在上面。
随后，还拿出一个硬纸壳子，用钢笔在上面写上：一元一件，随便挑随便选。
一块钱放在乡下许是贵了，但放在城里，是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价格。
熊爱兰站在身侧，有些羞赧，有些不知所措，她扯了扯宋玉华的袖子，小声道：“玉华，这样有人来买吗？”
宋玉华信誓旦旦，“当然啦，你看我们的衣服，又好看又便宜，虽然质量比不上那些好的，但是也不差了！”
理是这个理，但熊爱兰还是有些担忧。
大学门口不断有同学进进出出，每次经过二人地摊前都会瞧上一眼，宋玉华便会趁机道：“姑娘看看，我们的衣服样式多，颜色好，穿着特好看。”
不多时，还真卖出去几件，宋玉华暗暗吊着的心彻底放下，而熊爱兰也渐渐有了底气，帮助招呼客人。
直至傍晚，她们带来的一百件衣服只剩下最后二十多件，宋玉华擦干脸上的汗水，大声招呼：“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最后二十件，最后二十件，卖完就收工。”
刚从外面逛街回来的几个女生被吸引注意力，循着声音望过来，目光落在地摊上，想着一块钱也不算贵，便随手拿起一件衣服，这一看，不免露出惊讶之情。
“姐，你这样式我咋从来没见过呢？”
宋玉华咧嘴一笑，“大妹子，不瞒你说，我们就是学这个的，这些都是自个儿画的图纸找服装厂做的。”
“真厉害！”
几位姑娘家里似乎有些小钱，出手大方，一人两三件，竟将剩下的衣服买去大半。
然而剩下的几件却是过了好半响也无人问津，见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宋玉华二人也不再等待，将东西收拾好，坐上回服装厂的公交车。
此时服装厂已经到下班时间，但员工们却没有一个下班离开，而是守候在工厂内，等待着今日出去摆地摊的人们回来。
宋玉华走进工厂时，正听见一男子站在人群中间，和其他人吹嘘自己做生意卖出大量服装的过程。
“咳咳！”宋玉华听着好笑，却也忍不住打断他。
说得正起劲的男子浑身一僵，讪讪一笑，“老板，你回来了。”
宋玉华“嗯”了一声，点点头，“出去的人都回来了吗？”
陈大海摇摇头，“还有冯老三和徐林没有回来。”
这是唯一到现在还未回来的二人。
宋玉华眉头微微一皱，“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天开始黑的时候就得回来了吗。”
“可能是没卖出去他们想多等等。”一人道。
“也有可能是生意太好舍不得走。”另一人说。
“那就再等等吧。”宋玉华轻叹一口气，她必须得确保人安全回来才能离开。
话音一落，突然一阵咕咕咕的声音响起，不知是谁的肚子响了，宋玉华抬头一看，发现好几个人脸色尴尬的捂着肚子。
其中不止是出去摆地摊的人，还有留守服装厂的人。
“你们还没吃饭？”宋玉华问。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摇头。
这时，负责做饭的王婶站出来，“老板，饭已经做好了，但是他们不愿意吃，说要等人都回来再吃。”
宋玉华去小食堂看了看，很是普通的一荤两素一汤，算不上出彩，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见状，宋玉华拿出十块钱给陈大海，让他去最近的地方买几斤卤肉回来加菜。
“老板万岁！”一听见加肉菜，刚才侃大山的年轻人欢呼出声。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大海提着四斤卤肉回来，在宋玉华的指挥下，大家伙儿将几张方桌拼在一起，准备来一次简陋的聚餐。
刚将菜肴装盘摆上桌，两个人影就像是算准时间般从外面走进来，见着热闹的厂房一怔，“怎么都在？”这个时间点，分明已经下班已久。
宋玉华端着菜都出来，浅笑道：“当然是等你们啊，吃饭了吗？没吃就去洗手。”
冯老三摇摇头，“没吃。”说完，没和徐林一同去洗手，而是激动的来到宋玉华身边，“老板，我跟你说，我们今天……”
话还未说完，便被宋玉华无情打断，“不饿啊？先吃饭，吃饱了再说。”她可是早就饿了！
吃罢饭，几位女同志自发性帮助王婶收拾碗筷，拼在一起的方桌也没搬走，一擦干净，就是宋玉华等人的开会平台。
将笔记本和钢笔拿在手里，宋玉华招呼大家坐下，随即道：“一组，你们今天去了哪？卖了多少件衣服，多少钱？”
随着宋玉华的声音，一组的两人将今天所赚的钱全部掏出来放在桌面，然后开始报备，“我们今天去了菜市场门口，一百件衣服一共卖出去83件，获得83块钱。”
宋玉华做登记，熊爱兰则将钱一一整理确认数量，随后的第二组到第五组也依旧如此。
待所有人报备完全，熊爱兰手里的零钱已经堆成一个小山堆，看起来颇为诱人。
摆地摊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宋玉华一高兴，便忍不住给大家制定一个奖励计划，还扬言，等这一批布料全部售出，她就请大家下馆子！
服装厂里的气氛被彻底调动起来，所有人都兴致勃勃斗志激昂。
离开厂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夜空一片漆黑，只有路边的灯光照耀前方道路。
公交车已经下班，宋玉华和熊爱兰招了个黄包车，穿过布满霓虹灯的街道，耳边隐约飘来爵士乐的声音，不知是来自哪家不隔音的迪厅。
看着越发繁荣的城市，宋玉华忽然笑了，“爱兰，我们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不见人回应，她扭过头一看，才发现熊爱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已经睡着。
八十年代的城市，没有林立的高楼大厦，没有装修精美豪华的商业店铺，但依旧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