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宁一把拉住小露珠的手腕，将她拉到一边，“你疯了！怎么可以直接说出来！”
露华浓叹息一声，“你看看，这里哪里还是村庄，这里简直是地狱。这些人的日子过得还不如被圈养的牲口。”她伸手指着一边堆着尸体的深坑，“你知道那里有多少具尸体吗？我知道。里面二百三十七具尸体，甚至男女老幼我都可以告诉你。他们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我不能再去骗他们，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如果是我面临选择，我依然愿意听大夫说实话。因为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你给了他们希望，然后又一手将希望打碎。”
“那你这样，是会给他们惊喜吗？”董宁摇了摇头，抬头看着天上冰冷的月亮，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病人，因为他没有把握。
“没有关系的！”石头拉着他娘走了过来。
妇人满眼感激地看着露华浓和董宁，“我们这些人，其实和那些被判杀头的人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熬着日子而已。你们能来，已经很有心了。我们这些人……”
她回头看了看活着的人，“能有哪怕一个人活下来，甚至全部都死去，也不会有人怪你们。因为你们不来，我们也是死，至少你们来了，我们还能有一口饭吃。”
露华浓和董宁的眼圈都红了，他们看着那些和善的病人，都默默的告诉自己，尽力……尽力让他们活下来。
“我们会尽力的，你放心。”露华浓走回去，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们相信我，我现在有个事情需要大家帮忙。”
大家都面面相窥，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我需要你们去房子里面翻找所有的烂水果或者发霉的衣服床单，凡是上面长了绿毛的东西，全部拿出来，交给我。”露华浓冷静地看着大家，“我从一本古老的书上面看到过，这个青霉，是很有用的一种药材，但是……它同样有很大的毒性，有的人服用就可以活下来，而有的人就……所以我才说，会有一半的机会。如果你们相信我的话……”
“姐姐，我相信你。”石头歪着头，面带笑容地看着露华浓，然后他摇了摇他娘的手，“娘，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撒腿就跑。
“石头。”
“嗯？”石头回头看着娘。
“小心点，不要弄出声音。”妇人轻声说着。
“知道了。”石头小跑着走了。
其他人几乎没有等露华浓开口，全部行动起来。
妇人身体疲倦，坐在地上的石头上，“我夫家姓李，你们可以叫我李嫂子。其实，你们能来，我们就有了希望，真的。所以……谢谢你们。”
“白天，有人送吃的给你们吗？”董宁看着这些人的面色，就知道他们已经饿了很久了。
李嫂子摇摇头：“以前有，但是随着人越是越多，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他们都害怕我们。”
“那你们吃什么？”露华浓的眉毛皱到一起，这些官兵太过分了。
“自己找吃的呗，一切能吃的东西，我们都吃。”李嫂子笑了笑。
很快，大家陆陆续续回来，“就这些了。”
露华浓不管是不是脏，她将所有的东西全部装进一边的筐子里面。“我要回去配药，明天早上，我会让人过来送吃的，至于我，还是这个时候过来。你们不要担心，因为我要准备的东西还有很多，所以，你们再等等。”
董宁忽然开口：“这件事情，就我们几个人知道，所以明天早晨过来送饭的，还是我们其中的一个人，如果来的人不是我们四个其中之一……”
“那我们是不会吃的！”一个低哑的声音从树下传来，石头立刻跑过去，“村长伯伯。”
“我们只认你们，你们放心！老汉我啊，都这把年纪了，有些事情，又怎么会一无所知。”他摇头叹息一声。
“村长大叔，那个生病的小牛犊，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请你们帮我照顾它好不好？”露华浓轻声说着，她本来想留下一个人，但是，她没办法带着闪电和这些东西再加上一个董宁出去。而且明日需要有人送饭，所以，今晚他们都要走。
“我能问问为什么你这样在意这头生病的小牛犊吗？”村长问道。
“它其实对治疗你们的病，并没有帮助。”露华浓低头笑了笑，“说来，我也只是尝试看看……它很有可能，会让没有生过天花的人，再也不害怕天花。”
“这……”所有人几乎都都抽一口凉气。
“所以它很重要，因为我不知道除了它之外，我还能不能找到其他染上天花的牛。”露华浓笑笑，“我不能在这停留了，你们不要再接近尸体那边。我……在走之前，要把你们分开。”
“是因为……我们的症状不一样，对吗？”村长叹息一声。
露华浓抿着嘴，点了点头。
虽然这样有些残忍，但是……不能让他们在互相感染了。
“来吧！分！”村长站了出来，“你们放心，只要李老汉我一天没死，这里，我就说的算！”
董宁点点头，“那就交给李村长了。”
他没有让露华浓上前，而是自己站了出来，他走到病人中，一个一个将需要分开的人拉了出来，其实，就是分两边，一边是天花，一边是鼠疫。
“这些人，不要再互相接触，我们明天夜里过来，再把脉一次，然后开始用药，希望……”董宁没有继续开口，但是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
“明日早餐，会送些流食，因为你们饥饿太久，不宜食用过多。”董宁人老经验丰富，他担心明日饭食送过来会让大家多心，所以解释一下。
“我明白，你们快回去。等天亮，官兵多起来，就不好走了。”李村长轻声说着。
很快，几人离开了。
“真的能够预防天花？”武禹辰手中的茶盅一把被他捏碎，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我……不能非常肯定。但是……”露华浓低着头，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但是，她既然想起来了，就希望天下的人，都可以不被天花所困扰。
“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武禹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要一套蒸馏酒水的器材，现在就要。”露华浓抱着怀里腐烂的瓜果，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冷辰，你去。”
“是。”
武禹辰看着他们，“你们去休息吧！明日的饭食，本王会让人准备好。”
“属下去送。”大胡躬身行礼。
露华浓刚换好衣服，冷辰就已经带着东西回来了。
这个时候，还睡什么觉！
露华浓立刻带着闪电出去。
董宁已经等在门外。
“怎么可能睡得着？想想都兴奋啊！也许……也许我……”董宁的手微微发抖。
“让我们，一起来创造奇迹吧！”露华浓笑着，“快来帮忙。”
“嗯。”董宁的目光中都是兴奋和感谢，小露珠啊！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会的东西……
董宁看着露华浓用清水浸泡那些发霉的地方，将所有的青霉洗出来。
“董大夫会用酒水的蒸馏器么？”
“会啊！”
“那真是太好了，我不会！”露华浓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董宁，“那就麻烦您了，提纯这些水。”
董宁慈爱地看着小露珠，摇头浅笑，“你去睡会儿吧，这里交给我。”
“需要蒸馏到纯净为止，不然我担心……”
“放心吧！交给我！”董宁大包大揽，他要看着这天下能治疗瘟疫的药，在他的手里产生。
……
“成功了！”董宁一动，露华浓身边的闪电已经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着她。
露华浓一下从床上椅子上跳下来，然后看着董宁手中端着的碗，“有多少？”
“三碗。”董宁呼吸急促地看着手。
“好！我们再准备些药材，那里毕竟不方便熬药。”
“要准备祛瘟的方子吧。我去让人熬药。”没等露华浓开口，董宁已经风风火火走了出去。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好不好，露华浓摇摇头，追了出去。
大胡和小猴已经送过一次饭食，晚上的时候，他们四人带着饭食和汤药，又出现在了重疫区。
“你们吃过饭，我们就开始！”无论如何，也要让大家吃个饱饭，所以……这顿饭做得非常精细。露华浓看着大胡和小猴，“你们都是得过天花的，对吗？”
“是。放心吧！”大胡点头道。
“你们先给那个牛犊用汤药，一个时辰之后开始用针刺破那些花，将里面的浆挤出来。”
董宁看了看，“我……”真是难，两边他都想去看啊！
“那边还有一个时辰，我们这边先开始，顺利的话，董大夫就可以过去大胡哥那边了。”露华浓深吸一口气，从木匣里面取出了青霉饮。
她看了看大家，见所有人都已经只觉排队过来，她目光中有流光闪动。
村长走过来，“要用多少，我先来。”
董宁知道小姑娘不忍心，他从木匣里面取出很多勺子，“一人一勺。”
他话音刚落，村长已经一勺子喝了进去。
后面的人都沉默地照着做，一个接一个喝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