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答应唐煌的，我真的没哭。
可能这时候再多的眼泪也表达不出我心中的五味杂陈了。
我握着我奶奶的手，走在前面，唐煌就跟在我们后面两步远的地方。
“你真不认识我？”我问奶奶，我跟那会儿肯定有些变化，但变化也没那么大，再怎么说，我都是陪伴在她身边十几二十年的人。
奶奶笑得一脸慈祥，“你这孩子，又跟妈闹脾气了不是，妈怎么会不认识你！明海那小子也是，一走又是大半年，连个电话也不打过来，眼看你都要生了，怎么一点儿数都没有。你等着，他回来妈收拾他。”
不知道是因为几年没见了，还是看到我大着肚子的原因，奶奶非要把我认成是那个女人。
这在之前是从没有过的，哪怕我曾经有意跟她套话儿，她都闭口不言我妈是谁，我妈在哪儿。
唐煌在后面赶上来说，“你要是真想知道，我可以让周云霄去查查当年的事情。”
我对他摇头，“没有，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不管当初余明海怎么负了那个女人，梁念实比我大三岁，怎么算她都是个三儿。
她明知道余明海是有妇之夫，还跟他生孩子，生下来又不养，而是甩手给一个有精神病的老太太，有这样的妈倒不如没有。
唐煌不说话了，抿着的唇线更紧了。
他大约是猜到了我心中所想的，所以是心疼我了？
我轻笑，“我选择了逃避，不闻不问，”看了看我奶奶，“她可能是另一种形式的逃避吧，挺好的。”
奶奶突然拉了拉我的手，“哎，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下手机，“十点四十。”
她突然甩开我的手，就往回跑，我大着肚子怕跑不赢，就冲她喊，“你这是去哪儿呀？”
“这都十点四十了，我还没去买菜了，一会儿果儿下了学吃什么？”她冲我们摆摆手，“你们先去，等我给果儿做完晌午饭，在过来找你们玩儿。”
就这么几句话，就碰触到我心底里最软的地方了，鼻子酸的透不上气来。
“你别急，她今天晌午在学校吃。”我囔囔着说。
奶奶皱了皱眉，“好端端地在学校吃个屁啊，那不又得交钱，你说这些老师，就知道糊弄老百姓的钱，我们明海挣钱可不容易啦。”
这会儿功夫，唐煌已经搀扶着我追上她了，“这会儿学校不让交钱了。”
“真的？”
“嗯，真的。”
奶奶一下子就咧开嘴笑了，“这才像话，这才像话。”他看了看唐煌，笑嘻嘻地问，“这位领导？是你说的，在学校吃不交钱是吧？”
唐煌很不稀罕跟疯子对话，“呵呵”了一声。
我用胳膊肘偷偷碰了他一下，唐煌才点头，“是，不交钱。”
奶奶就笑得更开了，“好，好，好。”
中午的时候，我坚持借养老院的厨房，给奶奶煮了碗面，自己打的卤子，端给奶奶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她眼睛里泛着泪花。
看着她连汤带面一起吃得干干净净，我只当是她还记得我做的面的味道，就跟她说，下次我还来给她做面吃。
她却摇摇头，“你就要生了，别来回跑了，奶奶在这儿吃得好睡得好，别担心。”
“奶奶？”所以她是认得我了！
我惊喜地抬头问她，“你知道我是谁了？”
她伸手摸摸我的头顶，“傻孩子，你是奶奶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奶奶会不知道你是谁！”
看到她眼中清明的目光，我激动地拉了拉唐煌的手。
唐煌安慰地看了我一眼。
奶奶就看了看我身边的男人，“你是果儿对象？”
唐煌这次没犹豫就应声了，“对，我是余果的先生。”
奶奶擦着眼角笑着，“好，好，你们城里人叫‘先生’，我们老家都叫‘对象’。没想到我存着这口气，还能看到我家果儿成家当妈妈的这一天。”
我再也忍不住了，半蹲在她脚下，泪如雨下。
奶奶摸着我的发顶，“傻样儿，哭啥。”
以前奶奶也是这样，时好时坏，但是这次不一样，只有她清醒了，认得我了，才是真正的重逢。
“你家里是干啥的？”奶奶问唐煌。
唐煌温和地问道，“做生意的。”
“我看你穿戴，家里应该挺有钱的，我自己的孙女我清楚，她不会图你的钱。这孩子从小跟着我没少受苦，你要好好护着她。”
“我知道。”男人恭谨地点头。
奶奶笑出了眼泪，“好，好。”
下午是奶奶赶着我们走的，怕我们路上冷。我跟她说过几天再来看她，她还是那句话，让我生了孩子再说。
坐在车上，我靠在唐煌的身上。
一片静默。
突然，我笑了。唐煌转头看我。
“就是觉得真好，我跟奶奶都不用过苦日子了，那次梁璞找人暗算我的事儿，我是因祸得福了吧。”
唐煌心疼地捏了捏我的手，“这笔账我们慢慢跟她算。”他也是昨天跟我去见梁念实的时候才听我说起这件事，“你是我最在意的人，受过这些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呢？”
我反握住他的说，“都过去了，我自己都不在意了。”
“刚才看你跟你奶奶在一块儿，突然发现画面很美好。早些年，我跟爷爷差不多也这样。”他说。
我明白他的意思，是说他跟老爷子到底还是有隔阂了。他心里还是很遗憾的吧。
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了。
“其实，我们可以把她接出来？或者，给她换一家条件好一点的疗养院。”他说。
我想一下，还是摇头了，“她现在这种状态，很难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人，在这就挺好的了，有时间我就过来看看她。”
唐煌说，“也好。”
唐灿从云南回来了，打电话来让我去老宅，说是带了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我。唐煌可能是看我大腹便便的不放心，说他也有时间，我们就带着李晚棠一起回去了。
一进门发现唐之姚也在，我就看了唐灿一眼。
唐灿就用唇语跟我隔空对话：不是我喊来的。
唐之姚瞥了一眼我们，“怎么就兴你们来，我就来不得了？”他倒是直接。
唐灿嬉皮笑脸地说，“二伯，你可真有意思，我们说什么了！”
唐之姚笑道，“好，就当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和唐灿对视一眼，俩人一块儿“呵呵”了。
李晚棠直接奔厨房了，“我去问问周嫂，看看今儿中午做哪些菜。”
哪知道她还没来得及挪步，唐之姚就叫住了她，，“你先别忙，在我车上，有一箱大闸蟹，你跟我来拿一下。”
“好的，二先生。”李晚棠恭敬地应声。
他们一前一后出去了，唐灿过来围着我转了一圈，“我的天呐，这么大肚子了，不会是双胞胎吧。”
我无语地瞪了她一眼，“瞎说，b超都看过好几回了，一个还是俩还能搞错？”
“那这孩子不会太大了吧！反正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大肚子的孕妇。”唐灿夸张地说。
我叹了口气，“医生说这小子个儿是大了点儿，但也没那么夸张，怀孕分前怀和后怀，我这个就是属于前怀的，比较显肚子。”我给她科普说。
“他要是长得大，是不是不好生呀？”
“嗯，不行就剖宫产呗。”
“我听说第一个剖腹，以后都得剖腹，对身体不好。”
唐煌听我们聊这些，眸色越来越阴沉，我知道他是担心我，所以都没敢让医生当着他的面说孩子太大不好生产这些话。
“反正我们也只打算要这一胎了。”我故作轻松地说。
这时候唐之姚和李晚棠回来了，李晚棠拿着东西直接去了厨房，唐之姚挨着唐煌坐下了。
“我听说，是个男孩？”
唐煌呵了一声，“二叔消息挺灵通啊，我们这才照了b超确定了性别，你这边就知道了！”
“咳，还不是你二婶儿，闲得就操心这些事儿，她这个当二奶奶的，比当亲奶奶的都兴奋。”
我想到许丽娜听说老爷子要把股权分给我跟孩子的时候，那火烧屁股的样儿，可不是比自己做奶奶都要兴奋。
“听说二伯母最近一直在安排给烨哥哥相亲呢，怎么，还没遇上看对眼儿的姑娘？”我想到了，唐灿自然也想到了。
唐之姚又不是傻，看我们这表情，就猜到他老婆当时什么作为了。
“他不是……一直都忙公司的事情嘛！”唐之姚出手拍拍唐煌的肩，“唐煌，小烨开公司这事儿二叔得好好谢谢你，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远见。”
看他这意思，好像真挺满意唐烨的。
唐煌很拽的扯了扯唇，“我又没给他走后门，他的项目有前景，我不会放着赚钱的机会给别人。”
这时候老爷子带着狄云筝回来了。
一进门看满屋子的人，老爷子自然很高兴，“小周准备菜了吗？”
周嫂连忙从厨房里出来，“准备的差不多了，李婶也过来帮我呢。”
“晚棠也回来帮忙了，好，好。”看了看跟个球一样的我，老爷子更是高兴了，“医院和医生都联系好了？”
唐煌点头，“都准备好了，随时能住进去。”
老爷子捏了捏狄云筝的手，“那就行。”
唐灿凑过来，“今天怎么没让何医生来家里，跑医院去干什么，天这么冷。”
老爷子笑呵呵地抓了下头皮，“这不是……”
结果他话没说完，狄云筝就给了他一记白眼，老爷子立马闭嘴了，“那什么，不冷，不冷，在家都快闷坏了，就当我们俩去医院约会了还不行。”
去医院约会？真是不走寻常路。
狄云筝白了他一眼，招呼没打一声，甚至这回都没顾上看唐煌一眼，就上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