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后知道蔺玉锦是个聪明人,很多话点到为止,所以也不在多说,剩下的时间不过是聊一些家常以及交接等事情,便让其出去了。
太后见着蔺玉锦的背影久久不曾说话,而佩竹则是上前道,“不是说好了温和一些的吗?”
而太后则是头也不抬,“若是连这些都怕,那她也实在难当大任。”
“是呀!蔺家一脉世代为肱股之臣,可惜到了这代只有这一个独苗了。”
见着佩竹感慨,太后也不禁想起了往事,“这颗独苗也不是井底之蛙,冷眼瞧着吧!果断日子也该把机枢处交过去了,哀家终究还是老了。”
佩竹最怕太后提起这个,每次一说这个都赶紧岔开话题,这下也是,见着太后又如此说,一把将那茶杯拿起也不让太后喝了,转身就走,“这茶凉了,奴婢给您换热的。”
整个宫中也就只有佩竹敢如此和太后说话,而太后也幷不恼,依旧歪着身子躺下去,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而蔺玉锦出了宁圣宫,一言不发,跟着的明香见此也不敢说些什么,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态度会如此大,就这样一路回了司珍房。
直到夜幕降临,蔺玉锦才从寝房当中走出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养成了这样的一个习惯,一旦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总是不愿意见人,喜欢自已安静的思索。
今天也不例外,众人知道她的这个习惯所以也幷不打扰,蔺玉锦想明白白天太后说的话,忽然想到司珍房还有些事情没有交接,便赶紧来到杨司珍的寝房。
房门半掩着,想必是有人出去没曾关好门吧!蔺玉锦刚要推门而入,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只听杨司珍道,“你放心吧!玉锦她很好,如今都成为了司仪,那些你所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你也可以安息了。”
蔺玉锦分明听见了自已的名字,可是房间里有没有其他人,她有些弄不明白杨司珍到底在和谁说话,也就打定主意先不进去,万一唐突了也就不好了。
这时又听见里面道,“宁娴,一眨眼都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你在下面过的好不好,我知道你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侄女,你放心吧!当年的事情并没有波及到玉锦,无论是太后还是陆尚荣都会好好待她的。”
只听完这话,后面的蔺玉锦已经听不见,因为她认出了那是自已姑姑的名字,她此时有些困惑,她不清楚杨司珍怎么会知道自已姑姑的名字,而且听起来二人十分熟络的样子,还有当年那件事情,是什么事情呢?
本来今早起床的时候心情无限美好,可是为什么让人困惑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打的自已一个措手不及,正在思索之际,蔺玉锦不小心推动了门,发出“吱”的一声,一下就惊动了屋里面的杨司珍。
不等蔺玉锦反应,门被从里面打开,只见杨司珍满是泪痕的面庞出现在蔺玉锦的面前,杨司珍见着是蔺玉锦也十分的惊讶。
“您认识我姑姑?”
蔺玉锦不想在兜圈子,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把杨司珍当做自已姑姑一般,自然不用遮掩,杨司珍见着蔺玉锦如此问,料定她是听见了自已方才对着那木簪所说的话,但是事已至此也不想在让其糊涂下去。
左右瞧瞧见着四下无人,微侧了身子,让出一个路来,“你先进来。”
杨司珍小心的将门关好,这才也走进来,径直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木簪送到蔺玉锦面前,“你看见过这个的。”
蔺玉锦将那木簪拿起,只见是上次自已发现的木簪,只是当时并没有多想,今天再次看见便拿在手中仔仔细细的翻看了一下,只见下面有一个小小的字,但是已经模糊不清一看便知是有人经常拿在手中摩擦,所以才使得字迹不清的缘故。
这时杨司珍又从一旁拿了张纸过来,也是蔺玉锦发现的那张,在杨司珍的目光下,蔺玉锦接过了那纸,但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些不敢打开。
“打开吧!你看完剩下的我在和你说。”
有了杨司珍此话,蔺玉锦这才下了决心,缓缓的将那纸打开,入目便是熟悉的字迹,不等细读倒是先红了眼眶,这就是自已姑姑的字迹,自小承蒙她传授,自已的字迹和她有几分相似,无论如何也不会认错。
大概的扫视一眼,只见纸张已经泛黄,边缘也飞絮缭绕,上面的字迹一看便知是很多年前的墨水,有些黯淡。
蔺玉锦生怕自已的泪水掉下来,打湿这破碎的纸,便赶紧收敛了心情,几次调整,这才敢细细阅读,这是写给杨司珍的信,蔺玉锦越看越动容,到了最后几乎泣不成声。
将那纸放在一旁,蔺玉锦俯下身痛哭起来,杨司珍知道她的苦,也不劝阻,只在一旁为其轻拍背部顺气,“好孩子,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
只是说着话,自已的声音也呜咽起来,好半会蔺玉锦这才好转起来,只是却看不得那纸,不然这眼泪又会再次不受控制了。
“那上面写的都是真的?”
杨司珍从一旁取了手帕为蔺玉锦擦掉泪痕,自已又调整一番,点了点头,却发不出声音。
“我蔺家一族都是为临王所害?”
这些虽然在信上写的清楚,但是蔺玉锦不亲口问出就是不敢相信,而杨司珍也是再次点头。
“仅是为了争权,就杀害我蔺家上下将近二百人?”
见着蔺玉锦几乎崩溃的样子,杨司珍不在点头,而是张口道,“你别急,这些我都会慢慢的和你说,你别急。”
蔺玉锦猛的坐在地上,点点头,“好,您说,我听着。”
杨司珍确认蔺玉锦情绪幷无不妥,也没有异常,这才张口道,“当年,皇上登基,地位不稳,临王虎视眈眈,只碍于有些大臣只一心辅佐当今皇上无法下手,故而决定先从这些大臣下手,而蔺将军手握重权,则是第一人。”
蔺玉锦没有了方才那般痛心疾首,此刻倒是很平淡,就那样静静的不知道看着些什么,听着杨司珍讲当年的那些事情。
“于是他们陷害蔺将军卖国,谋权做出了很多伪证,而皇上自保都难,更遑论保护蔺将军,只好眼睁睁看着临王将其打压,杀害,皇上能做的就是再其死后为其正名,不让蔺将军被染,对外宣称被贼寇杀之,在这之后其它重臣相继被杀,皇上忍辱负重三年,这才逐渐掌握实权,但临王一派依然在朝中活跃。”
是了,这才是蔺玉锦知道的事情,她一直以为自已父亲,母亲是被贼寇杀之,事发时她并不在家,一切都是听别人和自已说的,在那之后她经常梦到蔺府,原来那都是自已想象出来的,真相并不是这样。
“宁娴本不用殉葬,她素来对先帝没什么情感,所以蒙太后恩典她可以在宫中颐养天年,只临王一派认为要赶尽杀绝,而合贵妃的父亲乃是临王一派,所以命合贵妃将其列入殉葬名单,太后也没有办法。”
“而宁娴知道自已时日无多托人写了信,让我带话出宫,让你归于蔺府旁支,以免你也惨遭毒手,却不想当日仓惶没能选好人家,倒是让你得入了宫,如今看来这都是命吧!”
蔺玉锦面色依然平淡,泪水一点一点在面上滑落,杨司珍三言两语就将当年的事情尽数说给了自已听,她又强忍着心痛,颤抖着打开那信封。
上面是姑姑将前因后果说给了杨司珍,幷说最不放心的就是自已,让其一定要安置好自已。
“本来这信看完就要烧掉的,只是合贵妃当时将宁娴所有东西尽数烧掉了,我想睹物思人就留下这信了。”
蔺玉锦默默的将信叠好,和那木簪一起交给了杨司珍,自已起了身,晃晃荡荡的回了自已寝房,也顾不得杨司珍在自已身后的话语。
回了寝房关上门,顺着门滑下,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过了半晌,等到内心已经冷静,蔺玉锦取了水擦掉面上泪痕,又收整一番,因着宫中禁止私人祭拜,所以并无祭拜之物,蔺玉锦只好穿了素服,跪在屋子里。
将双手合十,望着天上的方向,想要祭拜父母。
“父亲,母亲,女儿不孝,如今才得知当年真相,父亲您当年只为保皇上龙位,忠心耿耿,您放心您没完成的女儿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替您完成,帮助景元拿下临王,也是为您报仇了。”
说完这话,蔺玉锦叩首三下,接下来却不知道自已应该在做些什么,心里面的沉痛压抑无法言说,那种滋味也无法表明,故而干脆不表,就那样跪着,想的琐碎事情让自已心中变的乱糟糟成为一团。
就这样直到天明,蔺玉锦也没有丝毫睡意,杨司珍特意命人不要前去打扰,正在这时,蔺玉锦的寝房自内打开,蔺玉锦面色如常的走了出来,只有眼上的微肿才能看出昨夜的痕迹,其它一切如常。
就连蔺玉锦都在惊讶自已的接受能力,昨晚她本以为自已会伤心欲绝,大病一场,但是事实并没有,今早第一缕阳光照耀到自已身上的时候,她颤抖着站起来发现天色真好,自已不应该浪费时间,而是赶紧完成自已昨晚对父母许下的诺言。
“玉锦,你还好吗?”
听见杨司珍关切的话语,蔺玉锦点点头,“我很好,不日我就要去司仪房上任,我们今日来交接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