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你这么说,死在江霞房间里老头真的姓张了?”
这句话裴老大已经问了三次,邵士贤也足足回答了三次。
“是的,真正的马右石还活得好好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去佛金寺看看。”
“我倒真想去瞧瞧。”裴老大摸着自己的酒糟鼻,“我做法医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两个人可以长得一模一样。”
邵士贤看了他一眼:“这个世界总会有些让人想不通的事情的。”
裴老大:“你说他们会不会是离散多年的亲兄弟,又或者是双胞胎?”
邵士贤嘴里的一口酒差点喷出来:“你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连这种情节都想得出?”
“哈哈哈哈,开开玩笑嘛。不过……”裴老大忽然认真了起来,“对于这件事,你就连一点点质疑的意思都没有吗?巧合的事情的确存在,可是过分的巧合,也许就不能用巧合来解释了。”
邵士贤笑了笑,他心中当然是有疑惑的,只不过现在一切看起来都风平浪静。能德是个宽厚的方丈,马右石是位佛法高深的长者,王源和张关顺是迷途知返的羔羊,佛金寺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他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就因为那一点点的怀疑,就带一队人马去把寺庙翻个底朝天?
警察做事情,是要讲究证据和理由的。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检验科的一位警员,他送了一份报告给邵士贤。
裴老大立刻追问:“这是份什么报告?”
邵士贤:“是我从现场窗框上取下的血迹样本的分析报告,如果和老张的血能对得上,就可以证明老张的确是在别的地方被害,之后才移尸江霞房中的。”
他打开报告,才不过读了几行,脸上的表情就起了微妙的变化。
裴老大好奇地问:“报告里怎么说?”
邵士贤:“报告里说,血迹样本和老张的血型根本不是同一个类型。”
裴老大听了这个结果,也有些惊讶:“啊?难道说,老张并没有被移尸,真的是在江霞房中……”
邵士贤摇了摇头:“现在我们还不能下定论。”
裴老大:“为什么?”
邵士贤:“虽然血迹样本和老张的对不上,但让人意外的是,却和江霞的完全一致。”
裴老大有些吃惊地说:“这也就是说,窗框上的血是江霞留下来的?”
邵士贤点点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就是这样。”
裴老大摸着鼻子:“江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血弄在窗框上?她又是怎么弄上去的?”
邵士贤忽然笑了起来:“也许,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裴老大:“哦?说来听听。”
邵士贤:“现在还不行,我要先找两个人来验证一下我的猜测。”
“你又吊人胃口!”裴老大装出一副很不满意的样子,“你第一个要找的肯定是江霞了?”
邵士贤摇了摇头:“不,恰恰相反,她是第二个。”
裴老大有些意外:“那第一个是谁?”
邵士贤:“阿三。”
江霞走进审问室的时候,邵士贤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让江霞隐隐觉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她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略带不安地坐在椅子上。
“江霞。”邵士贤问,“关于案发那天早晨,你是不是隐瞒了什么没有说?”
江霞立即否认:“当然没有。”
邵士贤:“真的都讲了?”
江霞点点头:“真的都讲了。”
邵士贤:“那么……你腿上的伤呢?”
江霞的脸白了:“我……我腿上的伤?我腿上怎么会有伤?”
邵士贤冷笑了一声:“王凯你认不认识?”
江霞:“认识,他经常到29号来。”
邵士贤:“他说在案发的那天,他看到你的腿上有一道伤。”
江霞立即辩白:“那天他一直在外面赌钱,他怎么可能看到我腿上有伤?”
邵士贤:“那阿三呢?”
江霞听到“阿三”两个字,整个人都缩了下去。
邵士贤:“刚才我问过他,他也说那天看到你大腿上有一道伤口,而且还是新的。”
江霞叹了一口气:“是的,我腿上是有一道伤,但那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床角划的,这和凶案有什么关系?”
邵士贤:“你说你在床角划的?可为什么我们却在窗框上找到了你的血迹?”
江霞张口结舌:“这……这……我……”
“事实上……”邵士贤紧紧地盯着江霞,“那天凌晨你曾经离开过你的房间,但走的不是门,而是窗户。你的大腿就是在爬窗户的时候被划伤的,对不对?”
江霞并不善于伪装,她的脸已经红得好像柿子一样,眼神中充满了慌张,就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邵士贤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断,他的语气和铁一样硬:“说!你出去都做什么了?”
江霞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说话:“我承认,我是出去过。但我没干别的,只是买了点东西吃。”
邵士贤:“你完全可以直接从门走,为什么要爬窗?”
江霞:“因为阿三和张如花他们很凶,有客人在的时候不准我们离开。”
邵士贤哼了一声:“深更半夜翻窗出去只是为了买吃的,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
“可事情就是这样!”江霞有些委屈,“而且我出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深更半夜,那时天都亮了。”
邵士贤意味深长地把这话重复了一遍:“你出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深更半夜,那时天都亮了?”
“是的,天亮了,我还看到了很多警察在对面的便利店里走来走去。”江霞的表情很坚定,“我的确是在爬窗的时候划伤大腿的,因为突然看到房间里躺了一具尸体,我被吓了一大跳,这才不小心……”
邵士贤冷冷地看着她:“之后呢?”
江霞:“之后你们就开始敲门,我的心很乱,只想着先把尸体藏起来,可想不到你们居然先把门踹开了。”
邵士贤的声音非常的硬:“江霞,你究竟要说谎说到什么时候?”
江霞有些莫名其妙:“我说谎?我没有说谎,这些都是事实。”
邵士贤:“按照你刚才话里的意思,你是在阿三离开后才出去的?”
江霞:“对啊,所以天才是亮的嘛。”
邵士贤:“但是你不要忘了,阿三是在你房里办事的时候才看到你大腿上的伤的。如果你在阿三离开后才出去,他怎么可能在你划伤之前就看到伤口?”
江霞顿时哑口无言。
邵士贤忽然冷笑了一声:“或许你并没有撒谎,你的确是在阿三离开之后出去的。只不过……你却故意漏掉了一部分真相而已。”
江霞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故意漏掉什么,我想起来了……是我记错了。其实在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我也爬窗出去过,我的腿就是在那个时候划伤的。自从我看到了尸体,我就吓糊涂了,所以才会把时间给记错……”
邵士贤:“真的是这样吗?”
江霞赶紧点头:“当然是这样。”
邵士贤:“江霞,你的这种辩解实在是苍白无力。既然你不肯讲,就由我来告诉你当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他喝了一口酒,开始了自己的叙述:“那天晚上,就在阿三进来之前,你其实已经出去过了一次。我有两个证据:第一,当然就是你腿上的伤。阿三和王凯同时指认你腿上的伤是新的,王凯只不过是在门口瞄了一眼,所以他还有看错的可能,但我想阿三绝对不会看错;第二,阿三曾经说他在你的门口敲了七八分钟的门。他认为那时你已经睡着了,但事实上你根本没有睡着,因为那个时候你正从窗外往屋里爬。由于听到了阿三敲门的声音,生怕自己跑出去的事情泄露,所以你心急了,而心急的结果就是划伤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