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慕容扇嗤笑了一声,道:“侯爷觉得,本宫该听从父皇的安排?”
孟云深默然。
慕容扇又道:“早前,父皇逼着本宫嫁给了驸马,本宫与驸马之间毫无情意可言,而今,本宫不想再嫁,他又要逼着本宫嫁人么?”
孟云深叹了口气,才道:“陛下也是为了您好。”
“那侯爷您呢?”慕容扇望着他,眸光灼灼,“您是否也想本宫再嫁?”
孟云深微微敛眸,不敢看她:“深自然是希望您能一世安乐的。”
“如何才能算是一世安乐?”慕容扇追击道。
孟云深再次沉默。
“从前,本宫觉着,一世安乐是与心爱之人一起,如今,本宫觉得,一世安乐是自得自在,侯爷如今告知本宫,希望本宫再嫁,本宫再嫁,不是心悦之人,能否一世安乐?”慕容扇讽刺地勾了勾唇,言语间也不敢逾礼。
孟云深道:“公主该知,世间多是求仁却不可得之人,相知易,相守难,一世衣食无忧未尝不是一种安乐。”
慕容扇险些被他这话给气笑了,反问:“既如此,侯爷为何至今不续弦?本宫若是没记错,皇祖母和父皇也曾多次为您说媒。”
孟云深道:“深总要顾及裳儿的,长兄如父,深如何都不打紧,但不能让裳儿受了委屈。”
“侯爷这由头用了这么些年,不知郡主可否知晓您对她如此这般的用心良苦?”慕容扇嗤笑一声,甩袖而去。
她就不该同他言语,就该一直装作哑巴,也不至于如此气恼!
孟云深望着她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良久亦转身出宫。
他句句真心,又句句假意,唯独,望她一世安好是真,不掺半分虚假。
寿宁宫。
“啊,归陌哥哥,你就不能让让我么?”孟云裳眼睁睁看着慕容璟落下一子,然后反转了整盘棋面,一张小脸就拉了下来。
慕容璟好笑得摇了摇头:“你方才不是说不让我让你么?”
“我那般说,你可以悄悄让啊,不要让我发觉不就好了。”孟云裳无赖道。
“好,下次一定让你。”慕容璟收着棋子,笑着应下。
孟云裳趴在桌上,拿着一颗棋子把玩,“归陌哥哥,你说,慕容灏究竟存了什么心思?”
慕容璟一愣,不知她为何突然扯到了慕容灏:“怎的?”
“这几日,慕容灏总是偷摸着给二姐姐送东西,可前些日子我刚回来时,他又是那副模样,他到底是想如何?哎呀,想不通想不通,烦死了。”孟云裳再次趴了下去,眉头微微皱了皱。
慕容璟道:“想不通便不要想了,顺其自然,随机应变。”
孟云裳闻言坐了起来,又挂上了一张笑脸:“说得也是,烦也没有用。”
说着,她突然靠近慕容璟,低声道:“归陌哥哥,你去御膳房偷吃过东西么?”
慕容璟没跟上她的脑子,看着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半晌才回神:“没有。”
孟云裳道:“我就知道你没有,我也没有,咱们去御膳房偷东西吃罢?”
“好。”他虽不解她为何生出这般想法,但她想,他就陪。
然后,孟云裳就拉着慕容璟偷偷溜进了御膳房。
正是准备晚膳的时候,御膳房中宫人们来来往往,倒没几个人注意他二人,他们便十分顺遂地溜进了膳桌底下。
孟云裳伸出小手摸了好大一会儿,约摸着是摸到了一个类似于鸡腿一类的东西才收回了手,递到慕容璟眼前:“鸡腿哎,归陌哥哥,你吃。”
慕容璟那么大一只,跟着孟云裳窝在这小小的桌子下,怎么看怎么可怜,刚想摇头就磕到了桌子,立马小声道:“你吃。”
孟云裳将鸡腿塞进他的手里,再次伸手扯了一只下来,笑道:“一人一只。”
慕容璟看着她如花般的笑颜,也跟着笑了起来,世间的万般景色,似乎都收在了眼前。
也不知孟云裳是不是偷吃上瘾,接连三日,日日在晚膳时分拉着慕容璟去御膳房偷吃。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呢?终于,在这一日,孟云裳被人抓了。
“哎呦,郡主小祖宗啊,怎么是您呢?”福公公看着孟云裳,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煞是为难。
这几日,送去龙吟宫的膳食似乎都被人动过了,一回两回的,元帝也就忍了,可这第三回,元帝委实是忍无可忍,这便派他前来彻查。
他是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孟云裳偷吃了送去龙吟宫的膳食。
孟云裳拍了拍自己衣上的灰,道:“怎么就不能是本郡主呢?”
福公公道:“郡主啊,您想吃什么吩咐一声便好,何苦来偷吃呢?陛下如今正在气头上,您让老奴如何是好?”
“偷吃的比较好吃啊”,孟云裳两手一摊,道:“那您带本郡主去见皇帝舅舅罢。”
这小祖宗撒泼耍赖起来,那定是不管不顾的,照眼下情境看,她确是撒泼耍赖无疑了。
福公公头疼了一番,只好带着孟云裳和慕容璟回了龙吟宫。
“福寿,朕让你查是谁偷吃,你带郡主过来作甚?”元帝见着孟云裳,一下子就想到近日朝堂上对她颇有微词的大臣们,眉头不觉就蹙了起来,有些头疼。
福公公为难道:“这......”
“还是我说罢”,孟云裳也不想福公公为难,开口道:“您的晚膳是我偷吃的。”
闻言,元帝头愈发地疼了:“朕缺你吃的了?堂堂一个郡主,跑去御膳房偷吃,传出去像什么话?!”
孟云裳蹭蹭跑到他跟前,一双小手十分有眼力见地按上元帝的太阳穴,“那倒是没缺,可缺了璟皇子的啊,我看不过去,才去御膳房偷吃的。”
被“缺吃”的慕容璟立在下方,面不改色,一言不发,但似乎是为了配合孟云裳,他十分“不凑巧”又“隐忍”地“轻轻”咳了几声。
孟云裳继而道:“我这是帮您做善事,这叫‘劫富济贫’。”
元帝好笑地扭头敲了下她的脑袋,道:“什么‘劫富济贫’,就不能好好念念书么?”
“皇帝舅舅,能别敲脑袋么?本来就不聪明,会更傻的。”孟云裳抱着脑袋顺势在元帝面前坐下,不满道。
元帝好笑得摇头:“你倒是说说,你怎么个‘劫富济贫’法?”
孟云裳道:“您看,您一顿膳食就有十几二十道菜色,您一个人又吃不完,我偷一些给璟皇子果腹,您既不会有苛待亲子的恶名传出,又节省了不少粮食,岂不是一举两得?”
元帝道:“朕何时一顿十几二十道菜色了?你可莫要冤枉朕。”
孟云裳小脑袋一歪,道:“是吗?您没有,可宫里的妃子娘娘们呢?我听宫人们说,一日三餐都要加好些餐食,偶尔碰上哪位贵人心情不爽了,撤掉重做也是常有的,时常还要吃一些不合季节的糕点,她们有多大的胃口,多数都是吃了一口或是还没吃就扔了。”
孟云裳顿了顿,又道:“皇帝舅舅,您说,这不是‘暴殄天物’么?”
“‘暴殄天物’不是这么用的。”元帝纠正道。
孟云裳眨着无辜的双眼道:“可是,这些做工精致口味独特的食物,对于璟皇子这样吃不饱饭的人来说,就是‘暴殄天物’啊!”
元帝闻言先是一愣,旋即笑道:“你这是拐着弯教训朕呢罢?”
说着,他又敲了敲孟云裳的小脑袋。
孟云裳双手捂住头顶,往后缩了缩,道:“您不是教育我,人非圣贤,知错能改吗?”
“那你说说,该怎么改?”元帝问。
“也不能让宫里的妃子娘娘断了平日的吃食,可这些吃食也不是大风吹来的,总要用到银两,这个......”孟云裳十分苦恼道。
元帝看着她苦恼的小模样,没忍住就笑出了声,“你呀,真是古灵精怪!”
她已然将枕头送到了自己面前,他又如何能拒呢?
孟云裳摇上元帝的胳膊,笑得像只小狐狸:“那您可欢喜?”
元帝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欢喜,如何不欢喜,裳儿当真是朕的福星,大庆的贵人。”
“您欢喜了,不就行了嘛。”孟云裳继续摇着元帝的胳膊,言语间,像极了同父亲撒娇的孩子,“既然您欢喜了,可有什么奖赏给裳儿啊?”
元帝道:“那就将这桌膳食赐给你如何?”
孟云裳小脸登时就垮了,一下子就甩开了他的胳膊,起身道:“皇帝舅舅您还是自己留着罢,裳儿还有事,先行告退,哼!”
说罢,上前拉着慕容璟就走了,身后还传来了元帝那“不要脸”的笑声。
“裳儿,你是何时注意到此事的?”出了龙吟宫,慕容璟才问道。
孟云裳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却没有答话,反问:“那你呢?何时猜到我想做什么的?”
慕容璟摸了摸她的脑袋:“三日前。”
“那......”孟云裳心底有一丝歉疚,不大敢看他。
慕容璟笑了笑,道:“裳儿,你无需歉疚,归陌哥哥给你利用,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