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林甫此时也正好就在镇国公府,正与林适谈论着时事,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传了过来。
“阿谈,出了什么事?”林甫头也不回,负手看着前方池水,脸上颇有些为这吵闹声中断了他谈话的不喜。
名叫阿谈的侍卫恭谨回禀:“宋尚书家的二公子偷拿了宋尚书颇为自得的一副画作出来给众人欣赏,谁知画作被茶水毁坏了,宋二公子正与永恩伯府的两个公子理论呢。”
林适听了,不由皱眉道:“今日是外祖母的大寿,不可出了事,我看我还是到前面去看看放心一些。”
那些世家公子都是年轻气盛的,谁能让了谁?听这争吵声,怕是连内院的镇国公老夫人也都惊扰到了。
林甫点着头,回转身微微带了点笑容道:“你去吧,让他们有什么私事不可解决的自己出了府再去争辩!今日是老夫人的寿辰,只有欢歌笑语与祝福,不可惊扰了老夫人。”
林适垂眉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去了。
林甫仍旧转回身去,眉头紧锁着望着眼前的景色,却无半点欣赏之意。
前院的戏楼外有个八角攒尖亭,此时正里里外外地围了不少人看热闹。
原本,这些世家公子都是在戏楼里听着戏的。
中途宋尚书家的公子宋韶忽然拿了幅画卷出来,说这是宋尚书参照古书上某处描写的情境所画的一幅画作,宋尚书对此画颇为自得,这是他特意拿了出来给众人饱个眼福的。
礼部尚书宋昇擅长绘画,尤其是山水,这是众人都知道的。
所以一时便吸引了不少世家公子的关注。
众人不敢在戏楼里看,因此出来这个八角攒尖亭里聚着,让人备好了茶水糕点,好赏画讨论一番,也不失为这宴会里雅意的趣事一件。
常庭颐常庭章也在这些人当中。
也不知怎的,常庭章常庭颐那边的茶水不知被谁人推倒了,那画因此给茶水浸湿了大半。
宋韶吓了个脸色全无,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众人也都吓坏了,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说一句话,唯有看着宋韶的神色。
本来这许多人围着,你拥我挤,你争我抢的,这画弄坏了想追究责任也难,但此画是宋韶偷偷带出来显摆的,这坏了没法回去跟老爹交待,自然得找人来背锅了!
恰巧宋韶的对面坐着的就是常家的两兄弟,茶水翻倒又是他们那边引起的,而常家又恰好好欺一点,因此宋韶一个起身,指着常庭颐两兄弟就大骂了起来。
常庭颐常庭章两人一听这话,如何还不清楚这是他宋韶度人度势找了他们来背锅了,如何能肯,因此吵得不可开交。
“这算怎么回事?画是你自己偷拿你爹的,如今毁了,你倒把责任推给我们了?你当我们常家好欺呀!”
“就是就是,你宋韶怎么这个德行!亏得你爹还是礼部尚书呢,你懂礼吗?!”
……
常庭颐常庭章两人看着好相处,也不是好欺的,怎么也不肯背这个责任。
宋韶此时骑虎难下,只得硬着头皮,也怎么都不肯让步!
“阿颐!”常三夫人脚步匆匆,那些世家公子不敢惹这事,赶紧让了个地方出来。
常三夫人步入亭子,看也不看桌上那画,拉着常庭颐的手就要往外走。
宋韶一见,下意识就下手拦住了:“怎么,事情没有解决,怎么能走?”
“怎么不能走?”常三夫人扫了一眼他的手,不客气地推开。
“他毁了我的画!”
常三夫人冷笑一声,跟刚才在内院花园里面对着杜夫人的小心翼翼可是判若两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我的阿颐毁了你的画?你拿出来!”
“他们都能作证!”宋韶急了,指着那些退得远远的世家公子道。
“呵呵,那宋公子你让他们说!”常三夫人扫着那些避开的世家公子,“你们看见是我们常家的人毁了这幅画吗?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那些世家公子闻言面面相觑,他们正怕麻烦呢,这是宋家与常家之间的事情了,他们哪里愿意多事找麻烦?
常三夫人冷笑着去看宋韶:“你看见了?”
把个宋韶气得呀,脸色一会青白一会红的,瞪着常三夫人恨道:“你这是威胁!”
常三夫人微抬下巴,理也不理。
林适在亭外看了一会,神色冷淡淡的,这才走了进来,扫了众人一圈,视线落在桌上的画上。
众人一见是他,都拘谨,噤声得不敢交头接耳了。
常三夫人眼神亦是微闪,脸色顾忌间显得忧心又急切。
而宋韶本身也是怕见这林适的,但一想到回府里没个交待,左右也是个罚,这会儿也顾不得怕了:“还请世子为我作主。”
林适背着身,没回应。
常溪来到哥哥常庭章的身边。
常庭章脸色都变了,赶紧拉着她侧着身压低声道:“你来作什么?赶紧回去!”
没见这里麻烦着呢!
常溪微微笑着看他,三伯母只想拉了常庭颐走,却不管他,他倒是一点多心也没有。“哥哥有难,妹妹岂能不管?难道哥哥还怕了?”
常庭章被这话噎得差点瞪眼,他怕谁了?不过就是怕她在这儿被人笑了欺负了。
常溪悄悄按了一下他的手,以安他心,然后转身看着那画。
那画远景是山,近景是桃花,烟雾蒙胧中一座寺庙,笔墨柔和,极富意境之美。
“这画确实挺工整的,”常溪抬眼,目光落到宋韶脸上:“你画的?”
宋韶眼神都有些看直了,这常庭章的妹妹姿色怎的如此灼若桃花……
这些时日他都听说了,常庭章的妹妹被靖平侯府的三公子抛弃了,虽说是常家去退的亲,可是这跟被靖平侯府退亲有什么两样?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常溪竟貌美得比他所见过的女子都出色,这靖平侯府的齐云衡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移情别恋吧?
“喂,你看什么呢?”常庭章见这宋韶眼都看直了,伸出手拦在常溪的身前护着。
宋韶这才回神,脸不由一红,尴尬无比。
“这……这是我爹画的。”
常溪含笑说道:“今日是镇国府老夫人的寿日,这般琐事本应出了府再解决,但既然已经争论起来了,也就现在就给个结果吧。我刚才听了你们的说辞,彼此都有着自己的观点,既然都辩不清是谁毁了这画的……那说明你们在场的每一位公子都应该负点责任。”
众人一听,顿时“嗡嗡”地议论起来,宋韶神色踌躇不定,显然不满意这个结论,而常三夫人却是有些惊诧。
“这样吧,借我带回去两天,两天后我赔给你一幅全新的。”常溪语气缓缓地道。
宋韶以为自己听错了,“借……借给你?”
“对。”
宋韶怔呆在原地。
常三夫人本来听着前半部分还有些对常溪刮目相看的,及至听到后面,却是忍不住嗤笑一声了。
不自量力。
这画作既是礼部尚书的自得之作,自然是难得的佳作了,人家礼部尚书以善绘画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她常溪若有这个善画的本事能模枋了去,就不会被人退亲取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