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汐坐在诊所等候区的塑料椅上，浑身发抖，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着水。现在也就十点左右，诊所里三三两两的患者经过时都会好奇地看着她。
苏九卿毫发无伤，只是刚刚受了点惊吓。现在正扶着下巴靠着椅把儿打盹。
允汐刚刚给苏九卿挡水的时候硌到了膝盖，又被夏忆狠狠地打了一巴掌，现在脸红红的，膝盖上淌出丝丝的血，在冬天寒冷的北风刺激下已失去了痛觉。
允汐虽然跟苏九卿一样筋疲力竭，但她不想睡。
她还想等顾白拿完药出来再看看他呢。
“允汐。”
闻声允汐转过头，见顾白微喘着气拿着一袋子药走过来。
允汐见他过来忙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药，见他那袋子里头装着不少需要的不需要的药，她便抬头问了句：“你怎么买这么多药，这感冒灵我家有，要不退了吧，太贵了。”
顾白笑笑道：“没事，可以给九卿。”
说罢他转过头，看见九卿安详睡颜，不由轻笑：“她怎么睡着了。”
允汐耸耸肩，将袋子还给他，道：“刚刚那事把她吓着了，再加上刚刚逛街走路走得累，你刚去买药她就睡着了。”
顾白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坐到她的身边。
“你们去逛街了？……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们会遇见那夏忆？”顾白蹙眉道。
“本来我俩是和温筱一块来吃火锅的，半路她身体不舒服回家了，我和九卿嫌无聊就想走着回家，没成想咱两聊天太入神走错路，就遇见她了……”
允汐低着头诉说着事情来由，因心生愧疚就没敢看眼前那双紧紧盯着她的湛蓝双眸。
是她先提议要走回去的，其实都怪她，她差点就要让苏九卿受苦了。
经历了上次卫生间一事，她再也不想让九卿再因为她而受伤了……
这时有个来看病的顾客打开玻璃门走了进来，从街道上飞驰的寒风穿过门缝呼在允汐的的身上，冷得她一激灵。
“……要不是我就住在那附近刚好听见你们的声音你们就……”
顾白话说到一半，见允汐抱着肩膀浑身颤抖，才意识到允汐身上的衣物还是湿哒哒的，二话不说就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在允汐身上。
带着顾白体温的衣物罩在身上，允汐抬起头，迷迷瞪瞪地看着顾白。
“你怎么又给我外套穿啊……”
话一说出来，允汐才发觉不对劲，脸上一红。
怎么个“又”了？不就是上次在广播室给她了一回外套吗，那天还是他俩第一次牵手来着……说得好像是她一直惦记着这回事儿一样。
允汐干咳了两声，别扭地别过头假装在看门外景。
顾白也记得这回事儿呢，他哪有那么健忘？只不过听她这么一提，见她这么娇俏的一别头，心里就麻麻的止不住想逗她。
“不仅要‘又给你外套’，我还又要牵手。”说着顾白大手一握牵住她的小手，她的手黏糊糊冷冰冰的，刚一牵顾白就蹙起了眉。
“手这么冰还不说，你说说你是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话里虽是责怪，却让允汐心里暖呼呼的。
“我这不是学你吗……”
顾白听到她的话一怔，哭笑不得：“都不知道你尽学了些什么。”
允汐抿着嘴低头笑，泪水灌满了眼眶。
苏九卿在这时醒了，迷蒙着抬起头左看右看，愣了愣才意识到不久前发生了些什么，她现在在干什么。
“允汐？”
“唉，你醒了，没事吧？”
苏九卿扶着椅把移移位置，转头对允汐道：“没事……”
“既然醒了就回家吧，你太晚回家你爸妈得着急得跳脚的。”顾白瞪着双眸盯着苏九卿，期待着苏九卿能对他多说些话。
他心里还是怕的。
“噢……额……是该回去了……”苏九卿眼珠转了转觉着有些尴尬，还是移过视线同允汐讲话，“你现在好多了没？”
允汐笑着摇摇头：“早没事了，你也别担心了，我身子骨好着呢！”
允汐拍拍挺起胸脯拍拍胸口，呲牙笑着。
苏九卿被她这副模样逗乐了，低低笑了声，站起身子对两人道：“那我先回去了。”
顾白忙站起来将药递给她，急忙道：“拿着吧，咱们一起回去。”
苏九卿摇摇头，扯出一个礼貌拘谨的笑容：“不用了，我没什么大伤，倒是允汐刚刚扯我的时候摔了一跤，还被泼了水……”
说着苏九卿低下了头，轻皱黛眉含泪不语。
允汐见她眼泪都快冒出来了，赶紧牵着她的手帮她抹眼泪：“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你被泼一次我被泼一次，不算是扯平了，挺好玩的哈哈哈，没关系的，我好着呢。”
苏九卿摇摇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允汐：“对不起……”
“都说了没事啊！好姐妹说什么对不起？你再说我就不理你啊！”
苏九卿摇摇头，扯出一个笑容：“好，不说了……”
允汐见她还是一脸勉强，撇撇嘴，下意识转过头看向身后的顾白，只见他目光如炬直直盯着苏九卿，感到允汐转过头来看他，也将目光移到她身上。
允汐心里一颤，又转过头看着苏九卿。
苏九卿觉出来她这动作了的小心思，笑笑道：“我一个人回去吧。……顾白，你送允汐回去吧，药也给她吧，我不是很需要。”
顾白愣愣地点点头，不言语。
苏九卿跟两人道了别，打了车走了。
“我家离这诊所不远，我可以走过去。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允汐目送着那辆出租车远去，直至看不见了才转过头对顾白说。
顾白垂下头，摇摇头，道：“我送你吧，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允汐莞尔一笑，转过身子往熟悉的那道回家的路走去。
顾白一路跟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各自心里都想着各自的心事。
昏黄色的灯光打在街上，风从街边树木葱茏枝叶中穿过，发出“沙沙”的悦耳声响，时不时从不远处那公路传来的一阵阵汽车喧鸣笛声以及挂在天空中那半轮清月都在为此刻的场景伴奏和声——一对男女在街上并肩走着，清朗的男声和娇灵的女声回响在静谧的街道上。
“到了。”
允汐停下了脚步，刚要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就被顾白阻止了。
他的一只大手按着她一边的大臂，一只手牵住被她拉出一部分的外套，轻轻盖回去。
他垂眸，嘴角勾勒温柔笑意。
“穿着吧，大不了后天还。”
她闻言，不禁笑出声：“你是不是来蹭我家洗衣粉的啊，认准了我会嫌衣服脏帮你洗是吧。”
她贝齿洁白，眼睛微眯，昏黄光晕勾勒她身体轮廓，他的手就牵着她的外套，只要轻轻一动就能够触到她的胸脯，风的手指划过她的发丝，如在春风中摇曳生姿的柳枝般轻柔。
顾白一时看得愣了，对着她澄澈双眸不言语。
“顾白？”
“你怎么了？”
在她的叫唤声中他回过神，愣了愣听着她说话。
可是她没有言语，也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顾白……”
“嗯。”
允汐抿嘴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喜欢谁？”
顾白彻底清醒。
“怎么突然问这个？”
允汐登时怔愣。
对哦，她怎么脑子一热就问出来了……
我怎么会问这个？
我也不知道啊！
她想着脸上就一热，额额噢噢了好久愣是说不出个理由来。
顾白见她这副一脸难堪满面通红转着脑子努力找理由的模样，轻笑出声。
“这样吧，要是你期末考理综考过我，我就告诉你。”
允汐听完顿时眼里放光。
“真的吗？”
“肯定啊！”
允汐满足地笑了，转过身子往她家里走去：“那我也就不计较你蹭我家洗衣粉的事了！”
顾白不言语，只是一直温柔地笑着看着她。
“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好。”
两人告了别，顾白就在路边打了辆车回家。
靠在车窗边，他还是闭上眼流下了泪。
原来苏九卿竟离他如此之远，对他如此生分了……
他心里不知是滋味，或许是难过，或许是心酸，他理不清想不顺，只知道脑海里是一团乱麻，让他心烦意乱。
索性低着头闭上眼打着盹，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时，心里却悄悄浮现出允汐的模样。
他的心顿时安稳。
这一个画面，他本以为他两三天后就会忘却了，没想到他居然会记了一辈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