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女与三王子的订婚礼才刚刚过去4天,腾城市坊似乎比平时要更加繁荣许多,尤府倒是没有多少欢喜,也许因为贵妃本就是尤氏本家人,联姻不过亲上加亲,也许因为三王子订婚后突发风寒,说来奇怪,病来如山倒,半月前亭亭玉立的少年,到今天竟连床也下不来。
坊间快马飞驰,束着白巾的官人急速向尤府奔去。不到半柱香,尤府挂了大半的红灯笼就陆陆续续摘下来了,终于,三王子薨了。尤氏住在宫里,早就哭成泪人,吉服还未上身,这会儿已经换了孝服。
尤城侯一时立定就下了主意,要尤氏守丧,等丧期过了继续服侍贵妃。“既是行了初礼,就是官家人,虽还没有行大礼,但服侍贵妃做媳妇是少不得的。”
七日丧礼一过,尤府大门刚开,就见官人报信说是尤氏想念家人,贵妃体恤,特恩典回家看望家人。不过晌午,浩浩荡荡的官家车队就送着尤氏回了府,虽说是丧期告假省亲,车队上官家赏赐的金银珠宝就淌水似的一箱箱的。尤城侯见着下人们在府里忙进忙出,只一个劲的叹气。
尤府大哥一脸铁青,“怕是妹子往后再沾不得一星点王室名分”。
尤府二哥不知道父亲和哥哥为何一脸不畅,却觉得姐姐虽然没能完全行了婚礼进王室,但是就这次省亲王室的赏赐,就知道姐姐当然是深得贵妃宠爱,“父亲大哥也不用过分伤心,姐姐到底还是得宠的。”
“体恤之意不是这样,现如今珠宝一样样的进门,倒更像是退婚。”
果不其然,一连一个多月过去,王室再没有派车队来接人。礼部交办大婚的差使也都封了案牍,尤氏守孝入宫侍奉贵妃的事半字不提了。尤家大哥在中书供职,婚事的帖子一日没停过地问着,上头却也一直搁着没答应。
再又一月过去,眼见着入了夏,三王子的棺椁已经要进陵寝,尤氏自打告假回家后,宫里头灵堂就再没进去过。尤府里上下大概也对官家意思知道了个通透,送丧的队伍进了西山陵,管家就叫人撤了丧制。
再半月过去,腾城市坊还是以前那么繁华,笑也笑过,哭也哭过,大家再不关系这件事。倒是有辆小车又悄悄钻进尤府的弄堂。
老者端坐在大堂上位,尤家大哥招待着。
“自开春来,王上贵妃日日以泪洗面,有些事情难免显得怠慢。但公族一日不敢怠慢,小姐行了订婚礼,萧族往后是挂念姑娘的。我作为长老,为下辈主持公道是必然的,我族儿郎仰慕小姐的不在下数,适婚的哥儿但凡侯爷看上的,还望大爷转达,回了宫廷我定用力去办。”
王族萧氏不是人丁繁盛之族。往上数三辈,能和官家带上关系的,有当今王上同祖堂兄和城公、定城侯,再是稍远些陶城公之孙,现在的陶县伯。和城公三子两孙久居吴国和城,其弟定城侯与两子一孙久居和城定县,陶县伯虽然封邑在腾城西疆陶邑,但与一子一女常住腾城。吴国国境狭小,国公、城公、城侯、县侯、县伯、邑伯,封爵降而袭之,无功不加封,诸子分封裂土分袭。说是“适婚的哥儿”,能入上城侯眼,配得上侯府门楣的只有定城侯二子,将来封爵不上县侯。
事情一传出风声,尤府就又喜庆起来,但事情远比上次压抑。坊间开始流传“尤女衰矣”的怪谈,说是尤城侯的妹妹自从嫁给琅琊将军的少爷后,怀着女儿时丈夫就死在海难,现如今尤家的女儿也还是不吉利的。
这样的怪谈本来只在市井间流传,只在婚帖传到定县,少年坠马摔断了腿后,传言就一发不可收拾。可怜尤氏二八之年,花一般的少女,从此背上了“不祥之女”的恶名,且不说在萧氏王族再择良婿,吴国稍显贵重的家族都不敢接下这门亲事。
七国核心地带上河原河网密布,水土肥美,正是最富庶最繁华所在,宋、郑、吴三国首都正处在上河原上,便有南都铜雀城、东都邺昌城、北都腾城。当属宋国铜雀城最是繁华先进,又有太治、太学等诸多文治武功的机构,七国之人,当属宋人最强。
吴国是建立在东淮河上的国家,北接辽国,南方又是宋国、郑国,西境又连着巴国、卫国,地处六国正中,通过淮河又能西通雍国,淮河水系遍布七国,吴国的商队遍布天下。可当初七国结盟,各国拆解互补,吴国便是散了远离河谷的边疆,自东向西只留了腾城、和城、琉璃城和琅琊城。
吴国袭爵之法也与他国不同,不仅封爵降而袭之,无功不加封,父子袭爵代价高昂,由户部市政司清查后,诸子裂土分袭,独子承袭不过六成,诸子承袭不过九成,超出部分全部充公。爵位又与地产、资产相应,尤府并非世代封爵,乃是尤老爷之祖打五十年前,七国结盟开始,走的水路商运一点点攒的家产,在市政司清查后,根据家中资产评定的城侯爵位。这样的封爵、袭爵之法在外国人看来是卖爵买官有损国体,独吴人觉得这是以商立国、贸易兴邦之良策。
现如今尤家国内国外商贸繁荣,除了卫国退了盟约,宋郑巴辽雍都有分支,不仅在吴国是首富,在七国都是首屈一指的大户。有了家财自然就是入朝为官,尤老爷任户部侍郎,主管漕运,尤家大哥又是中郎佐助,前途大好,二哥年级尚轻,正在白露书院进学。
吴国贵妃是宋国尤家姑奶奶的小女儿,算起来是尤老爷表妹。本来是亲上加亲的联姻好事,却弄得破落惨事。
吴国女子经商从政也是常有的事,虽然终究比不过男人,但是补贴家用,辅佐兄长也是常有的事。尤府小姐本来是个相貌端庄,品行淑良的富贵千金,虽然出了这样的事,倒还是过着原先的生活。“总是要把日子过下去的,最不济家里也是有用我的地方。”
但事情一旦真搁置下来,到也如泥牛入海,尤府四十多年来大风大雨经历多了,尤小姐又自知伤心不顶用,家里马上就安排起来,尤姑娘在家经商理政的事真的就钻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