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向南,这位漠北之主,此时不在都城霜落,而是悄悄来到了定州之北——顺城,与李知塘就隔着一个云岭。
“大王,白虎军几个月来以兵为农,六月又迎来了麦子丰收,如今是人人自足,反倒是我军……”
“我六岁行乞,十二岁参军,你知道吗,我整整要了六年的饭,现在难道又要让我回去那段日子吗?”
楚向南座下第一首辅,王明镜擦了一把汗,不敢抬头。
“王公,我想提醒你,漠北的兵将都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他们和我一样不再甘心穷苦,别人有的我们也要有,要不来就抢过来!这才是漠北兵!”
“是,是……大王明鉴……”
“收起你那套文绉绉的兵法有云吧,今后我的兵我亲自发号施令!”
同时,白虎军的定州大营内,李知塘也在看着地图。
“传令下去,云岭南部这几个城镇一定要增加哨兵,敌人越不进攻我们就越不能懈怠。”
“是!”
这时陆慧明连同几位武将一齐参见。
其中一位留着络腮胡子的参军忍不住说:
“上将军,这几个月老子都憋疯了,咱们到底什么时候能开战!”
陆慧明接过话来:
“刘奋将军,你的士兵全部为步兵,偷袭作战里且用不上你们,等到楚向南耐不住正面宣战之时,才是你们发挥的时候。”
“军师,你这么说,他楚向南一直不开战,我们就一直等?”
“正是。”
“我是不急,就怕我那群手下,他们成日吃饱喝足,完全不想战斗,这样下去到了战场上,不得全成了他娘的逃兵!”
众将士哈哈大笑。
一旁的魏三陵却鼻青脸肿的不动声色。
“魏校尉,新兵也可曾懈怠过?”
陆慧明盯着魏三陵说。
“不敢不敢,新兵营全兵戒备,一丝不敢懈怠!”
“很好,你为全军做出了表率。”
“好了!”
李知塘发出一声洪亮的声音。
“诸位将军,你们的烦恼我已经知道了,这样,我派刘奋、刘江和章项龙三位将军各领五千进驻福阳、路平和涭水,互为照应,此三地为我军与漠北军对峙的地方,万不可疏忽。如敌军有犯,你三人可先做决断,随后报告于我。”
三人齐呼一声:
“是!”
一个月后,路平镇的四周静谧无声,时而传来夜鸦的叫声。城门上有两队士兵巡逻,有一个兵对另一个兵说:
“兄弟,我去解个手,帮我看一下。”
“包我身上,你快去吧!”
突然,一束流火划破夜空,那解手的小兵随即发出一声哀嚎。紧接着,是如同雨点般的飞矢扑面而来。
“有敌人!有敌人!”
守城的将领突然惊醒,他的手下一路跌跌撞撞地奔过来。
“将军,敌人来了!”
刘江咽了口唾沫,手指颤抖地指着那个传话的小兵说:
“快!通知刘奋和章项龙将军,请他们速速来援!”
“是!”
刘江赶快穿上了衣服,佩戴好了盔甲,赶去城门督战。
“敌人来了多少人马?”
刘江问。
“报告将军,夜色太黑,实在看不出多少!”
“真是废物!”
刘江往远处望去,仿佛看到密密麻麻的黑影压了过来。直到一个骑马的士兵在月光下现形,刘江不禁吓出了冷汗,那个骑士身披重甲,绘着鬼面!
“是黑甲兵的主力,鬼面军团!”
此时,楚向南正拿着一只酒杯,远远地望向路平镇,嘴角流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这样,曲朝和漠北的战争正式打响了。
自刘志武称帝被四方豪杰戮殁之后,结束了近十年的和平局面,中原再次陷入一片战火。而交战的双方,一面是有史以来最有野心的漠北王楚向南,一面是担负着曲国全境希望的李知塘,两人曾为战友,在洛阳起义中各显威风,如今却不得不反目成仇,这是两人的宿命!
没有人喜欢战争,但也没有人讨厌战争。
这是一句悖言,却是一个事实。人类繁衍至今,社会发展往往伴随着残酷的战争,人类作为一个兼备良知和欲望的矛盾体,注定陷入这场浩劫中去。纵观中国历史,大抵如此。
李知塘站在高岭之上,任凭大风将他的发髻吹乱。头上是悠悠青天,脚下是万众黎民。他回想起来自己参军的那天,父亲患了重病却无钱医治,哪怕他曾在当朝还是一员将领,在穷途陌路的王朝,也只是一根野草罢了。李知塘进了闹市,纪燮在慷慨激昂地演讲。
“兄弟们,汤姜延至十三朝,一朝不如一朝,如今主上年幼无知,纵容佞臣祸乱,大加赋税,滥杀无辜,与其引颈待戮,何不加入我谋一条生路呢?”
李知塘十分羡慕地看着他,如此富有正义感,如此有号召力,于是便登记了自己的名字,加入了白虎军。可如今,纪燮不在了,整个国家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在扛……
“将军,山顶风大,早些下来吧。”
是陆慧明。
“如果我败,史书上会不会写‘李知塘其人,独断专行,好胜喜功,白虎军因其惨败无归‘?”
陆慧明想了一下,说:
“不仅如此,还会写你贪财好色,实乃无耻之徒!”
李知塘哈哈大笑。
“看来我一定不能让他们这样写。”
“在我看来,战争一看时势,二看人为,而今正义之师配正确之人,必不能输。”
“但在我眼里,战争就是比谁的刀快,谁的箭准,这些都是你我不能预测之事。”
陆慧明看了看李知塘。
“将军在担忧什么?”
李知塘长叹一口气。
“从前打仗,我只管冲锋陷阵,不计生死,可是如今……我却越来越怕面对死亡,因为一旦我倒下,身后便是万千的苍生罹难……”
“将军真是令人肃然起敬!但是我想,我们今生只做我们该做的事,死后的事并不应该我们担忧,把它交给后代去完成吧。”
“谁能担此大任?”
“将军的儿子,李鸿飞!”
李知塘眉头一皱。
“可他还是个孩子。”
陆慧明望向远方。
“不如我们继续观望,等到鸿飞长大。但是我看人的眼光一向不差。”
战火蔓延,福阳、路平和涭水一度失守,但又被白虎军夺了回来,之后,楚向南扩大战线,寻找一切可以攻破的地方。白虎军积极响应,从未给敌人可趁之机。
一年。
两年。
三年过去了。
飞羽营内,一个人已经渐渐摆脱了稚气,身形魁梧,面容俊俏,那人就是李鸿飞。三年的军营生涯,他从懵懂已经到了现在的习以为常。尤其是到了“演习”的时候,他的表现最为积极,他的老大哥铁猿都称赞他能力甚至赶上了自己。
青春期的李鸿飞同时充满了躁动和狂妄,鬼剑兰就不止一次抓到他偷看自己洗澡,结果把他吊在悬崖上一天一夜,李鸿飞却觉得有趣。同一间房的林仕贤路过嘲讽他。
“欸,鸿飞,悬崖的夜风凉快吗?”
“老林啊,你可尽说风凉话,不记得我带你一起去看鬼姐的时候了。”
林仕贤哑口无言。
“还不给老子拿点东西吃,饿死了都!”
林仕贤口嫌体直,掏出半只烧鸭来。
“拿着吧,别让人看见了,刚烤熟的,特意给你留了一块。”
“老林啊,你真是我好兄弟!”
这时,林仕贤感觉背后一凉。
“兄弟情义真让人感动啊。”
林仕贤回头一看,鬼剑兰就站在背后。
“鬼姐,我……我错了!”
“你懂规矩的。”
不一会,李鸿飞的旁边又悬下来一根绳子。
“真是好兄弟。”
李鸿飞对着一脸倒霉的林仕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