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鼓掌的那人,并不是什么大家族的掌门人。
他也坐在最后一排,只是帝都无数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的一个话事人。
他这次来朱家,参加朱家的族会,本意是想要结交如今如日中天的朱家家主朱建业。
其实他本身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朱建业暗中下手,给亲哥哥下毒,将朱建强毒成废人,趁机上位成为家主的事。
虽然他对朱建业的行为不耻,但对于他们的家族来说,能抱上朱家这条大腿真的很重要。
可现在,看着台上被打的不成人样,还要坚持最后的尊严,绝不轻易认输的朱佩奇,他的心里,多少有些触动了。
曾几何时,他还不是小家族的家族。
他也是个孩子,做着年少热血的梦。
只是后来,家族的重担磨平了他的棱角,让他只会卑躬屈膝,只会毫无尊严的去讨好别人。
他的父辈告诉他,这是为了家族。
热血,尊严,这些东西对家族没有意义。
家族需要的,只有面子和利益。
可就在现在,就在擂台上,他又感受到了小时候,梦中的那种热血。
那种拼搏的,不服输的,宁死不屈的劲头。
下意识的,他鼓起了掌。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触动的人还有很多,也不知是现在台上的朱佩奇实在太惨太悲壮,慢慢的,一个又一个的看客鼓起了掌。
他们或许之前还嘲讽过朱佩奇的体型,把他朱佩钱羞辱朱佩奇当作乐子看。
可现在,他们都自发的,为这个人鼓起了掌。
朱佩奇的行为有意义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但有些时候,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有意义。
一个人的尊严,不可能被定义。
朱建强的脸上,滑落了两行眼泪。
望着台上的儿子,他心痛,也骄傲。
他想起了自己参军时的岁月,自己鏖战沙场的光阴。
那时,他手下的一个小营遭到敌袭。
敌军抓了营中的所有人,逼他们投降,否则每半炷香杀一个人。
可是到最后,都没有一个人选择投降。
当时,当朱建强赶到,杀退敌军之后,只有一个侥幸活下来的士兵,奄奄一息的望着他。
他说:“如果连国家都能背叛,那这条命留着还有什么用?”
如果连尊严都能背叛,那这条命留着还有什么用!
一个人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啪,啪。
唐泽也鼓起了掌,望着台上的朱佩奇,挑起了嘴角。
如果说,他最开始想要帮助朱佩奇父子,是处于利益互换的心态,想要借助朱佩奇父子与柳家牵线搭桥的话。
那他现在想帮助他们,就无关任何利益了。
只是出于心底的尊重。
朱佩奇这个人,或许爱说大话,或许有些好色,或许惰于修炼不思进取。
但他,是个男人。
听着满场的掌声,不管是台下的朱建业,还是台上的朱佩钱,表情都变了。
这跟他们预想的不一样!
为什么,现在所有人都给这头死猪投去掌声了!
为什么,这头死猪还是不肯认输!
可是,朱佩奇笑了。
他知道,他现在,终于保住了这一脉的尊严。
他不再像个跳梁小丑,不再像是朱佩钱朱佩财的陪衬,不再是众人嗤笑的对象。
而是真正的朱家男儿。
眼看着朱佩钱又要一脚踩下来,朱建业咬了咬牙,低声喝道:“够了!朱佩钱,扶你弟弟下去治疗!”
他知道,如果朱佩钱再动手,在场众人对他们的观感就会更差。
他面色阴沉的扭回头,看了一眼朱建强坐着的方向,冷哼了一声。
最后朱佩钱和朱佩奇的这一场比赛,自然还是以朱佩钱获胜而告终,不过真正的胜利者是谁,大家心中都有了个评判。
之后又进行了几场比试,只不过在观众的眼中,就算比试进行的再精彩,比起之前朱佩奇那一场也显得索然无味了不少。
等到家族小辈中的比试全部结束,朱建业又上台说了两句话,之后那冯阑便又一次上了台。
这次上台,冯阑显得更加意气风发,朗声道:“诸位,想必各位都听说了,朱家家主的小儿子朱佩财被御剑阁的王执事看重,成为了王执事的小徒弟。”
“今天,王执事为了庆贺朱家族会,特带着极为徒弟前来登台献艺。欢迎朱家,以及各位来宾挑战。”
此言一出,现场顿时一阵哗然。
不仅是外来参观族会的宾客,就连不少朱家内部的旁系,都瞪眼看向了朱建业。
一开始说好的,明明是朱家各个小辈请来外援,上台比试,以这种方式来展现各个小辈的人脉。
可现在呢?
现在居然说是让御剑阁摆擂台,欢迎大家上去挑战?
这了瞬间就是两种意思了。
若是原来那种说法,那各家各人露脸的机会都均等,虽然都知道这次的所谓的外援比武完全是朱建业为了显摆自己家孩子拜入御剑阁的,但心里多少不会那么别扭。
可现在这意思一改,瞬间就变成了御剑阁的弟子的个人秀。
别人辛辛苦苦找来的外援,都成了打擂踢馆的陪衬。
不少人都暗暗议论了起来,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朱建业扭头看了他们一眼,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太大的波动。
他们这些人议论,也只敢偷偷从底下说。
有御剑阁的大佬坐镇在这里,谁敢说半个不字?
果然,很快那些议论的声音也渐渐弱了下来。就算他们再觉得不公平,再觉得朱建业暗中作梗,还得老老实实的按照朱建业的安排来。
要么,你就别抱朱家这颗大树了。
如今的朱家,同时结交着御剑阁和修炼者协会两方,在这些中小家族之中已然算是翘楚,要是不趁现在抱这大腿,那日后朱家崛起了,他们后悔都来不及。
很快,那御剑阁王执事领来的那两个弟子就上了擂台,冲着在座的众人拱了拱手,示意大家可以随时上台来挑战了。
那些小家族,以及朱家旁系的人虽然觉得朱建业做的不地道,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请出了自己的外援。
头一个上台的是朱家旁系请来的一个佣兵。
这佣兵的实力确实不算差,凝气六重,已经相当于御剑阁两位弟子之中实力最强的一个。
但是这雇佣兵还是选择了凝气五重的那名弟子。
就算如此,最后佣兵还是打输了。
实力,不仅仅与境界挂钩。
作为御剑阁的人,哪怕只是外门,这两弟子修炼的功法和灵术都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
修炼的环境,也比一般人好了不知道多少。
反观佣兵,满身实力都是靠自己打出来的,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灵术,功法更是烂大街的,谁都能去修炼者协会查的垃圾功法。
如此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那御剑阁的弟子,甚至都没怎么费力,就轻而易举的战胜了那名佣兵,还很是嘲讽的将佣兵踹下了擂台。
佣兵比起普通人,往往更加冲动有血性,可饶是如此,佣兵也不敢跟御剑阁的弟子怎么怎么样。
御剑阁的弟子强,御剑阁本身更强,他一个小小的佣兵,有什么资格去跟御剑阁叫板硬碰硬?
这个佣兵被打下去之后,很快又上来了一位实力为凝气五重的天云学院的学生,虽然这学生的整体素质要比佣兵强上一些,但结局也免不了被御剑阁的弟子给打败。
原本应该是百花齐放的外援对战,果然成了御剑阁弟子的独秀。
期间,御剑阁的那王执事还不忘好生夸奖了一番那朱佩财。
虽然很多人心中不满朱家临时改变安排,套路他们的行为,但御剑阁和朱家的势头,算是彻底造起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这次朱家的族会不出什么意外的话,那等族会结束之后,朱建业的人气将会高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地步,不少人哪怕不是冲着朱建业,单纯冲着修协和御剑阁,也会想办法跟朱建业交好。
而之前本就因为重病沦为废人,人脉流失的七七八八的朱建强,则是彻底凉透了。
朱家只需要一根顶梁柱,一旦朱建业彻底配得上顶梁柱这个名号了,朱建强?谁还关心他?
“敢问,还有没有上台挑战的?”
随着一批朱家请来的外援被打下擂台,两个御剑阁的弟子都拱了拱,表示一副笑盈盈的问道。
只是他们的语气,却格外的倨傲不屑。
“太嚣张了!”
朱佩奇的声音从唐泽身后传来,唐泽跟朱建强扭头看去,只见到朱佩奇浑身缠的跟粽子一样,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会?”
朱建强皱眉问道,语气中也是关心朱佩奇。
朱佩奇摇摇头,肥胖的身子很快就坐到了唐泽的身边:“唐兄弟,刚才在你面前出丑了……其实我平常也是挺能打的,就是没发挥好。”
比武比完了,朱佩奇刻意这么说,来缓和一下气氛。
他怕唐泽被他刚才在擂台上那种惨状给吓到,再临阵脱逃,不上场比武,那他们丢人可就丢大了。
唐泽只是笑笑:“已经很不错了,是个爷们。”
本来只是一句随口的夸奖,可朱佩奇的眼圈却又有点泛红了。
他那只胖手揉了揉眼睛,随后裂开还有些鲜血的嘴巴:“兄弟,你待会可不要像我一样,打不过就赶紧下来。你能站上台帮我们撑腰,已经很给面子了。”
唐泽不置可否,只是点了点头。
眼看着再无人上台挑战,唐泽与朱建强对视一眼,便要站起身来。
可就在这时,那冯阑却又上了台,一脸笑意的说道:“咳咳,诸位,其实我听说,朱家的朱佩奇,还请来了一位实力强悍的外援,这位外援的实力与两位御剑阁的弟子不相上下,既然现在没有别人想挑战了,那我们不如请上那位‘实力强悍’的外援登台,与我们御剑阁的两位一战,如何?”
冯阑多次在实力强悍这四个字上加重声音,语气还显得有些阴阳怪气的,听的朱佩奇嘁了一声:“捧杀。这肯定是朱建业让他这么说的。”
朱建强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他们故意在唐泽小友上台之前这么说,就是不想让唐泽小友轻易投降。朱家人没法当着众人的面对同为朱家人的你下死手,但……不代表御剑阁的人,不能对唐泽小友下死手。”
“唐泽小友,如果有危险,你务必投降,不要管这些人的激将法。”
唐泽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朝着擂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