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清一色的白石砖铺成的整齐的地板,从皇宫大门一路前行,到陛下召见臣子的上清殿,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距离。
我与苏辞一前一后地走着,许是今天在花园里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心有余悸,让我对苏辞生了些间隙,自世子府一路前来,我与他之间除却一下必要的对话以为,其余,便唯有沉默了。
我和他就这样沉默着,一直走到了上清殿。
……
楚禧候今年已经六十有七了,虽然年纪才刚过花甲,但长年累月呕心沥血处理政务,已经将他折磨成个半身入土之人,近几年来,他也一直抱恙,病情愈发严重,不多时,便要到往极乐了。
上清大殿之上,他一身玄色衣衫,倚身靠坐在高高的雕金龙椅之上。
禧候他是苏辞的父亲,五官的轮廓长得也与苏辞很像,只不过历经了太多的沧桑,皱纹满脸,白发苍苍了吧。
英雄迟暮,但他的风韵却丝毫不减,眉目间,依然迸发着王者的气概。
我和苏辞缓缓步入大殿,按着宫廷里的规矩,在大殿之下,附身朝他一拜:“臣,拜见陛下。”
“咳咳……”上方的禧候轻轻咳了几下,微微抬了抬他的大手,声音沙哑着道:“你们都起来吧……”
“是。”闻言,我俩都抬起了头来。
我上前一步,小心地问:“陛下,您寻臣前来,所为何事?”
“苏寒……”他苍老的声音呼唤着我的名字,他朝我招招手,道:“你过来,到孤身边来……”
我抿了抿唇,心中忐忑地想着:这老不死到底要干些什么?同时沿着层层台阶,踏着走到了禧候的身边。
他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我的脸,须臾,他居然笑了起来,一边似是感叹地道:“时间可过得真快,记得刚刚见你时,你也就十多岁,还是个黄毛小丫头,现如今,竟长成了个漂亮的大姑娘呀!”
我抿嘴,露出了个礼貌性的笑容:“陛下谬赞了。”
他凝望着我,忽然间又敛了笑,语气也变得严肃了起来,他突然又问我道:“苏寒,你可知道,孤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是什么?”
我摇了摇头,继续笑着说道:“陛下您的心思,臣不敢随意猜测。”
“孤这一辈子,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倒是缺个女儿,后宫妃嫔数不胜数,但是生出来的却都是公子,他们长大后,又各自都翅膀硬了,离孤远去,孤多么希望能有个女儿,好陪陪孤这个孤家寡人,让也享受下天伦!”
说着,禧候突然嗫嚅了下,声音也更沙哑了些,似乎是说到了什么伤心之处。
各自都翅膀硬了……
当禧候说到此处时,我情不自禁又想起了苏辞,想起了公子子黎,在淮安时,公子子黎背地里出手,暗害了苏辞。
我想,禧候口中所说的“翅膀硬了”应该指着公子们长大了,为争夺侯位,相互间残杀吧……
都已经一把年纪了,还要看着自己儿子们自相鱼肉,楚禧候心中,必定不好受吧。
突然间,我心里忍不住对这个老头子泛起了点点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