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瑾又到我的浅梅阁来了。
他睡了。
我便没得睡了。
他一睡,便睡得跟死猪似的,听着他那呼噜声震耳欲聋,我哪儿还睡得着——即便我早在他之前睡着,也会被出来吵醒。
然而,当时的我还不清楚,打呼噜是莫瑾从小积下的一种病,是内心孤寂,以及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每夜等他睡着时,呼噜声稳定时,我会悄悄摸下床,到院子里去走走——因为,在屋子里躺着也睡不着。
这一走可能便是一夜,我信步到院子里,估摸着待第二天他差不多醒来时,再掐着点躺回去装睡,等他上朝后,再好好补一眠。
我觉得,如果莫瑾真的那么喜欢睡我的床,明天还来睡,后天还来睡……长此以往,我的日夜生物钟恐怕就要颠倒了。
夏风吹来,暖得我打了个哈欠。
但是,其中也有令我欣慰的是,莫瑾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我动手动脚,他到我房里来睡的这几天都是,每次来,都是单纯地睡个觉,就连新婚当夜也是这样……没错,就是睡个觉,睡完就走。
如今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之时,莫瑾竟完全没有半点歪念……
对此,睡在他旁边的我曾默默地怀疑过:这家伙可能是个性无能,或者是断袖……
当然,怀疑归怀疑,我还是挺乐意保持着这种关系的,房事之事我不是不懂,我是莫瑾的夫人,替莫氏一族生育繁殖传宗接代是本分之内的工作,这是,迟早的事情。
我是魏国夫人,这是躲不掉的事实,我不会逃避,只是,我总是想着着,能拖多迟,就是多迟吧……
即便我知道,那希冀是无望……
……
夜色微晕,此刻的长安,已经入了夏。
四处丛中,夏虫窸窸窣窣地鸣叫着,相向和鸣,起起伏伏,好不动听。
天上星光璀璨,皎洁的银河横亘万里,占据了半片天空,紫色的星云流动,变化莫测,星罗棋布,闪闪发亮。
深夜的梅林很幽静,除却夏虫的鸣叫声外,晚风带动残叶飘落,轻轻落在草丛间的微弱声音。
盛夏的晚饭很暖,吹在人脸上,融融洽洽,我拖着一袭轻巧薄薄的白纱,慢慢走在梅林间,晚风吹过我的脸,撩起我肆意耷拉下来,垂过腰际的长长墨发,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
夜,很安静,完全与寝室内的震耳欲聋相对应。
正因为里头不安静,所以,我才会跑到这院子里来,漫无目的地转着。
梅香幽幽,沁人心脾。
我走着走着,身后的风声徐徐中,似乎多出了一个脚步声,我回头,循声望去,那本该在屋里好好睡觉的莫瑾竟然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面前。
他只穿了一件素色的单衣,长发与我一般随意披着,风中肆意飘荡着。
星光落在他的眉眼间,潋滟流转万千,他轻轻开口,朝我问道:“夜半三更,夫人不睡觉,怎么这么有兴致逛起这梅林来了?”
风扬起我的一袭轻质白纱,在风中鼓动着,我巧笑,“睡不着,出来逛逛。”
“是吗?”他挑了挑眉,“那夫人可真的是好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