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也慌了，这个守卫想啥去了啊！
他边脱便解释道：“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去通知我的领导过来。
我本来就迟到了，要是再惹他不高兴，说不定还要扣我工资。
您看，这个证件还能造假不成。”
他一本正经地撒着慌，并再次将证件凑到守卫脸前，以表示自己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同时将防护服褪下，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了一样东西。
“来，这是给您的！”
守卫便觉得自己的手突然被对方摊开，并在上面放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根烟。
他将烟扬到眼前，仔细查看，并捏了两下，确认是真的。
这个时代，烟并非没有卖，只是很贵，而且任何资源都只能限时限量购买，包括大米。
这使得那些有烟瘾的人要么戒掉了，要么在极力克制抽烟频率。
不过大部分人在灾难发生后的几年时间里就被迫戒掉了烟，少部分人在新城里重新开始生活之后又抽上了。
因此，散烟这种事，在这个时代更具有意义。
守卫看着面前这个笑得很勉强的小伙子，以及外面的那辆车。
他想，可能是家里有人在联合政府工作吧，不然怎么解释这辆车还有随身带着烟的情况。
虽然自己不抽烟，不过留着或许以后用得到，就卖他个人情吧。
守卫将烟放到抽屉里收起来，向外摆摆手：“好了好了，我不为难你，你走吧！”
向阳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重新穿起了防护服，向守卫深鞠一躬：“谢谢！”
进到城里，走了一段距离之后，他确定守卫已经看不到这里的情况了，再往前走就进入第十二小组采掘场的范围了，在那里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他拿出指南针，观测了一下方位。
十二小组采掘场的方位在他的西侧，从这里开始，他要先往北，再往西，绕过这个采掘场，找一栋安全的楼房，到里面再打开地图收集位置信息。
收起指南针，他开始朝北边小心翼翼地行走。
在这边也有可能碰到其他搬运工小组，仍然具有一定风险。
不过，工人们注意力都集中在工作上，自己警觉一点，问题不大。
走了大概二十分钟，他觉得是时候改变方向了，找了一处不是很宽的街道，拐了进去。
一路过来，向阳并没有发现一处可用的路牌，不是倒了就是上面的字已经无法辨认。
看来，这件事比他想象中还要难，可能要花上个三五天。
但是换个思路想想，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以自由身份回到故乡。
他认识的地方不多，因为并不是从小在城市里长大。
上大学后，家里才在剑岭市里买了房子，父亲和哥哥都在这里工作，母亲在家做家务，空闲时和隔壁的妇女们一起搓个牌、麻将什么的，自己则在剑岭市最好的大学岭东大学上大一，还交了个对象。
有一天晚上，父亲和他们说过，他刚升任了部门主管，记得那是家不错的公司，他才48岁…
哥哥才25岁，他还没有结婚，正是拼搏奋斗的年纪…
向阳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这份回忆有些过于沉重。
他下意识想用手背擦掉，碰到的却是头盔的面部防护部分。
有了昨天的教训之后，他不敢再在露天环境下摘下头盔了，就算附近没人，也可能只是他自己没有看到。
直到眼泪干了，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淡淡的泪痕。
时至傍晚。
向阳估摸着现在应该是工人下班的时间了。
旧城的守卫都是轮班值守关口，所以他并不担心之前的守卫要是碰到第十二小组出城问起自己的情况怎么办。
何况这里的守卫只管进城，不管出城，即使是进城，他们也只会以小组为单位记录，而管好搬运工个体，那是管理人的事儿。
现在的问题在于，一天的忙活，他连定位自己都没能做到。
总共也才发现不到五条能辨别的街道，还和地图上的都对不上。
容错率太低，以至于他迷路了…
这时，他的肚子咕咕作响。
好饿…
走了一天，中午也并没有吃东西。
向阳看着渐渐变黑的天色，决定先找个地方歇息，明天再继续。
找了一家便利店，他先在外头检查了一下房屋被侵蚀的程度。
好在这是矮楼房，短时间内不会倒塌。
假如灰雨维持不变的话，再撑个一两年也不是问题。
进入店内，首先看到的是门口的冰箱，边框已经变黑了。
透过玻璃门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饮料，令人怀念。
由于气温低下，它们早就全部凝结成了固态，一些瓶子都已经被撑爆了。
剩下的完好的饮料，虽然没有被侵蚀，但大概是不能喝了。
抱着侥幸心理，他尝试拉开冰箱门。
在外力的作用下，冰箱瞬间解体，里面的饮料滚落一地，不少顺着台阶滚到外边去了，在雨中迅速变黑，仿佛一个个被抛弃的孩子。
向阳眼疾手快，留住了几瓶，加上原来往里滚的一些，他将十几瓶饮料一一摆放在柜台上。
它们五颜六色的，只是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再往里走，向阳看见了一具躺在地上的黑色尸体，想来应该是店长了。
在这座城市里，遍地的黑色尸体是常态，或者说，它们更接近于用黑色泥土捏成的人形雕塑。
它们并不会腐烂，假如没有风干扰的话，可以一直安静地躺在这座城市里。
作为黑沙搬运工，向阳他们在工作的时候也会有意地避开一些还比较完整的尸体，这是对死者的尊重。
碰到比较残破的尸体时，他们会先默哀三秒，然后再将尸体的黑色残渣铲入小推车，化为新材料的一部分。
毕竟城市里的尸体太多，如果都不能动的话，那么挖掘范围将会大大缩小。
向阳看到，店长先生身上的衣服依旧是完好的，看来应该是较早一批被灰雨夺去生命的人。
这让他又想起了唐雪…
这一次，他默哀了三分钟，不仅仅是对店长，更是对这座城市里的无数亡魂。
默哀结束，他准备跨过尸体，进一步去到便利店的里面。
却发现尸体的头似乎被有意地踩扁了。
在头部的位置，只剩一堆黑色残渣。
就算是死前倒下来的冲击，也不至于让头部化成一堆屑。
很明显是人为的。
这让向阳有点生气：“这谁啊，这么缺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