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均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了,可当着一屋子的长辈,又不能承认,只得嘴硬道,“你跟陆雪纯那点儿事儿,全校都知道了,还来取笑我!”
她其实,一向都不屑于别人背后的那些八卦。重生以来,她被别人八卦过长相配不上她的成绩,她被很多个人嘲笑成过“不如不见”,她也因为赵水水的事,被很多个人八卦成是一个抢闺蜜男朋友的第三者,当然,跟陆雪纯认识这么久,其实,从初一那年开始,就已经有很多个被嫉妒急红了眼的女生编排过她和陆雪纯的事。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借着成绩好,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连陆雪纯都敢觊觎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八卦,她一向不过一笑置之。然而今天,叶绍均口中的话,却莫名地让她有了一丝异样的厌烦。“我和陆雪纯怎么了?哦,你一个月换个女朋友的人,还有脸来说我?不要脸到这种程度了,你还好意思了你!”她双眸微冷,挑眉看着对面的叶绍均。
上辈子她因为怯懦,总是被这个所谓的表哥压上一头,如今重活一世,还想再逞口舌之快,想都不要想!
场面一时寂静得有些尴尬。
姜沛哲小朋友,状似天真的拍手道,“我知道!上次我就看到表哥跟个漂亮姐姐在电影院门口亲亲,羞死人了!”
林月英自然是知道自家儿子的秉性的,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总爱跟些小姑娘们扯不清关系。她骂也骂过,打也打过,可这孩子,好了没两天,老毛病又得犯。为了这事儿,她没少跟叶绍均呕过气。可是,自家的娃,怎么打骂都是可以,当着一家子的人,被葛晴这个娃娃来教训,林月英却是看不过去的。“林老二啊,你两口子怎么教女儿的,心思光放学习上了?这家教也是很重要的,你们自己看看,这妹妹倒是教育起哥哥来了!”
作为小学校长的叶利群听到自家儿子被人这么挤兑,心情自然也不好。不过自恃身份的缘故,他轻咳一声,很会说话的道,“月英,你别这么说,若不是均儿自己也有错,晴儿也不会这么没分寸的在大家面前这么大呼小叫。”
“靠!”葛晴在心里暗骂一句,翻个白眼,还欲再说,一向在刘家做惯了好女儿好姐妹的林月如已经开始打圆场,“落儿这孩子,是被我给惯得有些不像话了。大姐你别生气。”
“我知道你们家落儿,现在成绩好得很,人又能干,赚的钱据说比老李都还要多了。不过呢,刘老二啊,孩子呢你还是得多花些心思来教的。不要宠得没大没小的。”林月英继续她多年来刘家老大的派头,说起话来,要有多棉里带针就有多笑里藏刀。
说葛晴赚得比李学敏都要多了,岂不就是在打她妹夫李学敏的脸嘛。李学敏确实工作在刘家四个女婿中算得上是最差的一个,挣得也是最少的一个,惯常在刘家总有点寄人篱下抬不起头来的感觉。这会儿被林月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这么说,顿时心里就有了些疙瘩。
葛晴听到这里已经朝她这位自以为十分了不起的大姨再次翻了个白眼,张嘴,她满腔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就要脱口,奈何林月如已经十分了解女儿的朝她看了过来。“时候也不早了,该开饭了,晴儿,你跟我去厨房,把菜端出来了吧。”她说着话,起身拉住了女儿的手,“走吧。”她没事儿人般牵着女儿的手,就往厨房走了。
8岁的姜沛哲小朋友嘴里塞着根棒棒糖,端着根小板凳,坐在大门口,往里屋,狐疑的望过来。
葛晴当机立断,“提拉米谭!”
小姑娘看着大门口坐着的小弟,“姜老幺的呢?”
无奈的叹口气,葛晴点头道,“也有。”
“哈哈哈。”听到了满意的答案,十岁的小姑娘捧着手里的水果盘,蹦蹦跳跳地出去了。
她这才得空,按下了接听键。
“喂?”她试探着,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少年人清澈的话语带着点小小的焦躁与忐忑,“晴儿!”他先喊了她一声,“……我,我以为,你不接我电话了。”
她挠挠脑袋,“没有,刚才有事。”
她的声调,软糯中竟还奇迹般的带了一丝难得的温柔,电话这头的少年,听得胸腔一跳,“那,我能约你出来吗?”他踌躇着,终于鼓足勇气将憋了好些天的话,说出来。
她站在外婆家里屋的厨房外,耳朵里,少年的声音,环佩如珠敲玉盘的好听,带着那么三分忐忑七分期盼的同她说道的话,竟让她一时有些莫名的发怔。
她知道的,她该要一口拒绝的。然而,张了张口,拒绝的话,却似堵在了喉头,半天吐不出来。
沉默,最是让人难熬。少年人眼中的期盼,慢慢转为无声的落寞。“……我,我知道了……”他艰难的开口,“……只是,我希望,我们还是……”
他明明已经很是难过,然而,控制住情绪,依然还要坚持的那一分心意,到底将她打动。“什么时候?”她于是打断他的话。
“啊?”原本眸光黯淡的少年,懵了一刹,旋即眸光一亮,“今天晚上好吗?”
她点头,随即想到他其实根本看不见,“嗯。”她于是应一声。
陆雪纯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那晚上七点半,在清河广场碰面?”
她再应一声,“嗯。”
俏皮的声音,通过看不见的无线电波,传进某人的耳朵里,酥酥麻麻的好听。“那我等你。”他情不自禁道。
鬼精灵姜沛哲小朋友从大门口撒开脚丫子跑过来,狐疑的扬起小脑袋来看着他的二姐,“李老二,你发什么春了吧?瞧你笑得这模样哦!”小胖娃,伸着食指指着自家二姐,正儿八百道。
晴姑娘狠狠一戳姜沛哲的脑门,“人小鬼大!”说完话,把手机放进兜里,居然心情十分愉悦地出了里屋,去到外屋看她家老太太打起麻将来了。
直到她到了清河广场,远远看到那少年模糊的身影的时候,她也没明白,她是怎么就答应了跟他见面的。
她在离他几百米外的距离,停下脚步。她特意站在了一棵大梧桐的后面,远远的看着那个站在清河广场石桥上的他。
穿一件白色T—shirt的少年,靠在石桥的栏杆上,手里拎着一个纸袋。葛晴虽然看不清那纸袋上的字迹,可那熟悉的包装,她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C城有名的特产,栗子糕。
她一向是个吃货,对各种糕点尤为的钟爱。上辈子在C城读大学那会儿,第一次吃到栗子糕的时候,还是大二那年,跟韩庸一道去C城的欢乐谷玩,偶然间路过那家人气爆满的店,闻到那诱人的香味,才狠下心来买了半斤。40块钱4小块的栗子酥,对当时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种奢侈。然而,香酥可口的栗子酥,却又着实是好吃到爆。她还记得,那一天,她吃得好满足,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尝,一小口一小口慢慢的嚼。然后,四块糕点,很快就被两人吃得见了底。她还在意犹未尽,韩庸当即搂住了她的肩,他跟她说,以后等他赚了钱,一定天天来这儿给她买栗子糕吃,那时候,他一定要让她吃个饱!
呵,等他有了钱。等他有了钱,他要不天天忙着各种应酬,要不就转身给自己找了个陪酒的。他哪里还记得,去到C城郊区的欢乐谷,来给她买那一份栗子糕……
然而,在C城主城区读高中的少年,是怎么坐了两个小时的公交,去到那郊区的欢乐谷,特意为她带了这份糕点回来的呢?晴姑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是终于平复了此时的心境般,慢慢地朝那少年人,踏出了第一步。
他灼灼的目光让她鬼使神差的底下了头,她的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一圈又一圈,“哎,”她有些负气的抬起头来,“你拿着的东西,不准备给我了?”
“哦!”少年人这才傻气的反应过来,“我给你带了C城有名的栗子糕。”他说着赶紧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你不是最爱吃糕点的了嘛,我听C城的同学说,欢乐谷那边有家栗子糕最是好吃了,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去买了,然后才坐姑妈的车回来的,”他说着话,还献宝似的帮着葛晴打开纸袋,“你尝尝,是今天刚做的,很新鲜的。”
淡黄色的包装盒一拆开,是满满一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的栗子糕。她轻轻一嗅,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你尝尝,很好吃的!”少年人一脸期待的看着她道。
她于是这才伸手,捻起一块糕点来,酥软的面皮混着浓郁的栗子馅儿,熟悉的味道,只是,面前站着的少年,已经换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好吃吗?”他一脸忐忑的问。
他满脸期待的认真模样,让她忍不住的轻笑出声,“当然好吃啦!”她把手里的盒子往前推一推,“你也吃一个啊。”
他这才舒了老大一口气,捻上一块栗子糕在手,大大的咬一口,嗯,张华说得果然没有错啊。确实入口即化,绵软适中。
七点四十的清河广场,此时已经响起阵阵激昂的音乐声,大叔大妈们在节奏分明的音乐声中开始扭动腰肢,跳起广场舞来。
她同他慢慢一道走过热闹非凡的广场舞队伍,在清河广场波光粼粼的清河桥上停下脚步。
桥两边的石栏上,七彩的灯光按照红橙黄绿青蓝紫在依次闪烁,她看着河里绚烂的灯光,忍不住侧过头来,望向身边的少年。
眉目如画的少年,眼底一片清澈,也正盈盈笑看着她。
也许,是彼时广场的歌声正欢;也许,是彼时桥边两岸的灯光太炫;也许,不过是彼时的少年笑得正暖,反正这时候站在桥上的葛晴,就这么鬼使神差的牵住了少年人踌躇了许久的那只手。
少年人修长的五指,在楞了一秒钟的刹那,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交的刹那,清河广场林荫道下走着的某个少年,眼底里阴郁的忧伤,没有人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