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照你这么说,我们不用去找岚岚了吗?”
“让别人去找就行了,找到了就找到了。
找不到,还是那句话,更好。
家里的人不都派出去了吗?”
此时任翠颖很得意安莉能够听她的,在心里暗想,女儿还是太嫩了。
安莉给谭月打了电话,如任翠颖所愿,谭月犹豫了好一会儿,竟然很快答应了。
谭咏将大楼里所有的员工都派了出去寻找儿子。
他自己也顾不上什么工作了,直接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滨海新区的大道上转悠。
他已经找遍了所有能找过的地方,甚至连带着岚岚去过的酒店洗手间,都一个一个隔断门都打开来看。
谭咏越找,希望越渺茫,他将车扔在路边,进了海边的松林四处张望,搜索着最后一丝希冀。
实在走累了,他坐在松林的沙地上,躺在了上面。
他一闭眼,全都是岚岚被人拧断胳膊,挖瞎了眼睛,跪在路边乞讨的悲催画面。
“岚岚,你去了哪里?”
他的声音响遍了松林之后,被呼啸的海浪声瞬间淹没。
他挣扎着爬起来,身上的风衣被树枝划破了,他也没有心情去理睬。
他拖着颓废的伟岸身躯,挨个给出去寻找的各个高管打电话。
每问一个,他的心就沉下去一寸;每挂一个电话,他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去拨出另一个号码;每一次听到让人心惊肉跳的“没有”两个字,他的心都被割了一刀。
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柳向华的。
一阵沉默之后,柳向华只说了一句:
“咏儿,做好心里准备吧。
四个小时找不到的话,一切都很难说了。”
“去你妈的四个小时,我儿子长命百岁,他将来是要继承谭家产业的!”
谭咏终于在频近心死的边缘,崩溃的爆发了。
他将手机摔在了地上,指着手机里的柳向华破口大骂:
“华子,你就是为了气老子对不对?
你是看我过得比你好,过得比你幸福,你眼红对不对?
你是气刘米看上了我,没有看上你,报复我对不对?
哈哈哈,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比,你在葛晴那里比不过我,在刘米这里依然不是我的对手!
你不但嫉妒我有儿子,还嫉妒有那么多女人爱我,对不对?
华子,你这个小人,你这个伪君子!”
他一脚一脚的,发疯了一般将手机踩进松林的沙地里。
他一点一点养大的儿子,用心血浇灌大的小树苗,带着他这辈子来最大的希望,寄托着他活着的那点希冀长到今天。
还没有长大,就被别人断根拔走了,他的心在滴血。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记者的电话。
打完电话后,她皱了皱眉头,买了些老太太爱吃的东西,扮作火急火燎的样子,直奔谭氏公馆。
葛晴接到谭咏的电话,顾不上穿外套,身上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就从宿舍跑了出去。
打着飞的直奔松林里,看到谭咏那高大颀长的身躯横陈在风里。
他凌乱的碎发在冷风中摇曳,秀长的眼睛紧闭着。
她突然觉得他好可怜,可怜到让她心中绞痛。
她知道那种孩子走丢了的感觉,那种痛失骨肉的痛,好似抽空了一个人的灵魂和希望。
葛晴慢慢的走了过去,跪在他的身旁,俯身揽住了他修长的脖颈,将他抱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声音干哑,眼睛并未睁开:
“你,来了。”
“是。”
葛晴将他的头发,用手指顺了又顺,将上面的尘土和枯叶摘了扔去。
捧起他那死灰一般的俊脸,用手指将他摸了又摸,像个母亲疼爱自己的孩子一样,抵住了他的额头,心疼的劝慰着:
“你要振作起来,孩子等着你去找他呢。
你在这里多躺一分钟,他就会多一分危险。
几个小时不代表什么,兴许他在哪个你不知道的角落,等着你呢?
摇摇也失踪过,最终证明,事实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摇摇被她自己认得干妈带走了。
同样,岚岚那么聪明,也不会轻易走丢的。
只要你打起精神,希望就在。
别等孩子回来了,找不到父亲。
起来吧,天快黑了,我们趁着天亮再去找找。
就算找不到,指不定,你一回家,他已经在家里了呢?”
谭咏冷峻的眼睛睁开了,猛地将葛晴搂进了怀里。
“葛晴,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儿子。”
葛晴心颤抖了一下,将他推开,命令道:
“谭咏,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不是葛晴,我是刘米,你儿子一定会回来的,相信我。”
谭咏在她的鼓励下,慢慢站了起来,重新鼓起了勇气。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松林,他们去车站,宾馆,机场,一切可以寻找的地方。
夜已经很深了,谭咏才拖着疲惫的身体,驱车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家里。
安莉和母亲一直在等他回来,一看到谭咏弄成了这个样子,她们噤若寒蝉的躲在一边,不敢多说一句话。
谭咏头发杂乱无序,脸上布满了厚厚的阴霾和疲倦,脸上没有半丝缓和之色,剑眉缓缓挑起,杀人的目光射向了她们。
他已经无力和她们吵架,他需要休息,明天继续去找岚岚。
“那个,你还没有吃饭吧?”
安莉推开扶着自己的母亲,小心翼翼的上前询问。
“没有。”
谭咏看都不看她一眼,扔了脏外套,行尸走肉一般进了浴室。
“去,一会儿把我做好的酱肘子和饭菜,给他端到卧室里去。
记住了,妈妈和你说过的话,抓住了这次机会。”
任翠颖看到谭咏进了卧室里,从背后推了安莉一把说道。
安莉还是有些心虚,她咳嗽了两声,壮了壮胆子,从厨房端了饭菜进了卧室。
当谭咏将身心洗尽,心如止水走出来的时候,安莉穿了睡衣站在他的床边在小声哭泣。
谭咏出来,一脸的默然和哀色,浴袍松垮的套在健硕却没了精气神的躯体上。
她起身冲了上来,使劲抱住了他的腰肢,哽咽的说道:
“咏儿,我们的儿子没了。”
“不要胡说,他还在,只是躲起来而已,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他垂眸冷冷的纠正她。
“咏儿,你说的都对,可是我怕,我怕万一找不到,怎么办?
那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
安莉说着又小声的啜泣着,将脑袋深深埋进了谭咏坚实的胸口。
谭咏被安莉的哭泣动容了,儿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一定比他这个做父亲的更加难过。
他的大手抚上她的后背,目光呆滞的望着前方,将她的后背拍了又拍。
安莉哭的更厉害了,抓着他的浴袍两侧,泣不成声:
“咏儿,我们…再生一…个儿…子吧,我怕。
我怕…岚岚…遭了…毒手,我怕我今后没…了依靠…和活下去的…勇气。
我不…需要你…给予太…多,我就要…一个儿子,只是…一个儿子…而已。
我怕,见…了奶奶…无法…交代。”
谭咏沉碎的心,瞬间被电击,他忘了这事儿不能让奶奶知道。
可是,岚岚找不到,奶奶一定会知道。
“好,我们再给奶奶生一个重孙子。”
他的声音仿佛从太空传来,虚无缥缈,他只知道,不能让奶奶这个最后的亲人出事。
安莉立马停止了哭泣,搂着谭咏的脖子,踮起脚尖,用梨花带雨的眼睛迷离的望向谭咏。
晚上,当葛晴拖着疲惫到迈不动的双腿走进了家门时。
屋子里面传来了热闹的嘻哈声,那是孩子们的欢呼雀跃。
紧接着是刘大叔用烟斗敲打桌面的制止声:
“你们两个给我安静点,谁不听话,不让吃我做的麻辣香蟹。”
我一回来,听到了岚岚的声音,马上就给你打了电话,你放心,他再也跑不了了。”
一阵风吹过,葛晴穿着风衣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的眼睛要谭咏下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的奇装异服。
看到他俊朗的脸颊,因为受冷而有些发紫,握着自己的手指冰冷而没有温度,葛晴突然有些心疼。
他壮硕的胸口,透过浴袍的开襟露了出来,已经一片紫红。
最外面穿了风衣,却胸口大开,大脚上穿了锃亮的皮鞋和一双白袜子,长腿裸露在风中,看起来格外滑稽。
她将自己的手指搓了搓,将他的两只大手抱在了怀里。
“先去换件衣服吧?
这样会冻死的,岚岚也不想看到你生病。”
葛晴知道他心急,可是他这个样子进去,会把刘大叔,吴大婶,还有孩子吓坏的。
葛晴拉起了他的大手,将冻的有些麻木的谭咏拉向工人房的地方。
谭咏见不到岚岚,心里一直悬着,他要亲眼看到岚岚才放心。
“刘米,我要看看岚岚,他在哪里,否则我心里不踏实。”
谭咏冻的牙关在打架,可是他硬撑着,仿佛一尊雕塑一般立在风中,不肯跟着葛晴走。
葛晴能理解他此时此刻的心情,就像杜艳红将摇摇带走的时候一样,她以为摇摇丢了呢。
那种灵魂突然被掏空了一样的感觉,她有过。
“好,我带你去看岚岚。”
葛晴看了一眼他的身上,走近了他,帮他把风衣的扣子从上到下系上了,这样可以抵挡一点寒冷。
系好了以后,葛晴还觉得他冷,将他风衣的领子给竖了起来。
谭咏默默的看着这一切,眼眶发热,这个小女人知道疼他。
“走吧,我带你去。
你不要出声,我们家有看门护院的六条大狼狗,别惊动了它们。”
葛晴小心翼翼的拉着他的手指进了海边一家渔民的小院落。
站在餐厅的窗户前,葛晴将屋内的小人指给他看。
透过模糊的窗户,谭咏看到了岚岚。
岚岚和摇摇正在大比拼吃面条。
只见桌子两旁分成了两队,刘大叔和摇摇一队,岚岚和吴大婶一队。
岚岚和摇摇争先恐后的端起一大碗面条,就开始使劲大口吃起来。
摇摇吃得太急了,不小心呛着了。
刘大叔赶紧将水杯递到了她的嘴边。
摇摇呼哧呼哧喝了几口,眼睛的余光瞟到岚岚超过了她。
心下一急,急忙推开了刘大叔的手臂,端起碗来扣到了脸上。
碗口太大,将她整个小脸给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