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魁看看这阴雨的天气,说道:‘长江之险,首在荆江。荆江从枝城开始,路经藕池口,再延续至岳阳城陵矶而由此进入岳阳。洞庭之侧,与江水非常之近,加之江面时常高过了湖面。故而这岳阳一带,时常在春秋时节的汛期时,在下荆江难以宣泄的洪水,就会透过长江峡口,进入洞庭湖,形成江潮,就如我们那时见到的那般情景,这一奇观,和那钱塘江大潮同为大观,是为世人敬畏。“
杨卓说道:“钱塘江之潮,乃是海水倒涌进狭窄的江面,进而江面猛涨,形成了奔腾如海,气势如虹的奇观。夜里如遇钱塘江之潮,便如闻得万马奔腾,千军呼号,声传数里,十分惊人。”
简锋说道:“这长江之险,首在荆江,由来已久。这下荆江一路,都是崎岖蜿蜒的峡谷,一旦上游涨水,江水猛涨之下,在下荆江狭窄河道里难以宣泄,无法正常流淌,便极有可能冲开江陵大堤,造成了江陵大面积的水灾。据说严重时期,可以湮没六成以上的人家,幸存者或挂于树上,或困于屋顶,或漂流于江中,人竞相食人,其景象惨不堪言,宛如人间地狱。”
蜀中魁说道:“这是江水的规律,人在江南只有防堵或泄洪,无法改变其水势缓急。”
简锋说道:“的确,如这江湖之势,只可利导,不可强求。”
蜀中魁说道:“当今之局势,比之柴七月在时,更加扑朔迷离。”
简锋说道:‘柴七月之时,其实不过她自身强悍,而下属都非人中龙凤。当时因为丁玄钟之死,丁玄衍遁去,信佳怡又从大牢中逃出,这一系列的事情,都由此陡然变化。但是,柴七月虽然是武林中人,但却性情刚烈,不比信佳怡这般隐忍二十年,直至今日才摆脱困境,脱颖而出。“
蜀中魁说道:“柴七月之刚烈,是被逼迫出来的,想那血灵从产生起,数百年来成名的不过区区数人,经常遭遇各派的围堵,从中原开始,到藏边,高黎贡山最后到广西边陲,能够幸存者屈指可数。而信佳怡本是苗寨首领的女儿,自幼所见所闻自非一般人可比。要不是其父突然失踪,苗寨发动了叛乱,进而被朝廷大军血洗,这信大小姐到如今,也许谁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要不是柴七月将她带上了那条路,也许她不会如此的放浪形骸,如此的自暴自弃,如此的消沉低迷,促使她心里突变的不是别的,而是他父亲的死。”
杨卓说道:“我觉得,她还是希望得到众人的认可的,不过因为旧事,会有人故意将她推到诸人的对立面,加以征伐。这种混乱局面,是有些人最希望看到的。”
蜀中魁说道:“信佳怡,这个女人经历了太多的欺骗和谎言,迷离和怅惘,辛酸与悲苦,这颗心几近死亡的时候,却被其父之死注入了一剂强心的猛药,进而复苏,直至她进入洞庭湖苗寨。”
杨卓说道:‘我的意思,还是尽量接纳她,那件事应该不是她做的,她没那么傻,在最后交接的时候,才去杀死汤震和祁渊。“简锋说道:‘我也这样想,可是当时汤老爷子十分愤慨,就和信佳怡动手了。哎,爱子惨死,外甥毙命,换了谁都会怒不可遏的。有人捷足先登,意图制造混乱,借此挑拨我们和苗寨的关系,坐收渔利,这是无可置疑的。”
杨卓说道:“可惜我们毫无作证,无可推卸当时的责任。因此双方造成误会,不可避免。”
简锋说道:“我想这件事,还是我们盗走了那批货物的事情相关。”
杨卓说道:‘空口无凭,只好待得查到证据再说吧。“
蜀中魁说道:‘希望可以如此吧。“
几个人在这里闲谈,商丘七灵和原述在一边喝酒谈天,胡说八道之下,原述倒觉得几个人天真烂漫,天下难找。
梵婀玲此时的想法和远方的风怡然所思所想,都会异于男人,可能她们看到雨天,就想到花伞,想到花骨朵,想到雨后春笋般的生机勃勃,或者是一些散碎的记忆,一些女人的直觉会在此刻瞬间迸发。
梵婀玲不觉得信佳怡放浪形骸有多么引人憎恶,只是会觉得不舒服。
一个世道将如此一个千金小姐,逼上了血灵的道路上,走上了江湖之路,这是悲剧的。
杀戮,纷争,男人的青睐与纠缠,无尽的苦恼与愁思,父亲失踪的迷离与仓皇,无处宣泄的孤寂,都会一股脑的压下了这对略显稚嫩的肩膀。换了寻常女子,恐怕摊上一件事,都叫苦不迭,可是,信佳怡凭借着一股强悍的韧劲,居然硬挺了过来,虽然有其中男女欲望的调剂,和对于世事不公的一种宣战情绪的鼓动。
悲剧之意境,不在于既定命运施加于寻常人,或者说将绝顶的不公安插在一个百姓身上,但是如果把它放在一个即将走上人生巅峰的人身上,那就是彻头彻尾的 悲剧了。
信佳怡其时虽然没有走上人生的巅峰,但起码也是在半山腰的,可以俯瞰洞庭湖的美景,可以遥望岳阳楼的巍峨典雅,可以傲视天下苍生,但是这一切都突然直转急下,变得面目全非,似乎一切都如昨日的梦幻般,摸不到半点影子了。信佳怡就是这样,从一个美梦中,掉进了一个噩梦中了。
简锋作为四人之首,见解自然不同其他三人,欧阳忻偏于沉稳,宁远唐偏于执着,沈冰璐偏于阴柔,这四个人放在一起,才是岳阳一带的最佳组合。
杨卓几个人谈话间,大雨慢慢止歇了,清空碧日,一如往时。
几个人心情大好,于是到了客栈的厅里,几个人小酌一下,一举杯,似乎都忘却了昨日的烦忧。
夜色垂落,四下里都安静下来,梵婀玲却是睡不着,杨卓和她几乎同时出了客栈,在街边望月。
这小镇濒临洞庭湖,一望就可以看到湖水的碧绿,水波的摇浮,和月色映衬到湖面上的婀娜多姿。
那时,他们到了湖边,看到那平常里湖边的小亭里,地面都是水,看来这次江潮却至少使得洞庭湖的水涨了三尺多,都漫上了亭中,几只青蛙都跳到了亭子里,咕咕直叫。
杨卓两个人走过来看时,几个青蛙很警觉,一时一转身,扑通扑通,都跳进了湖水里。
两个人看到那几只青蛙入水时荡起的涟漪,一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