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杜仲庭心里也不舒服,当年太妃和曲素水交好,因为他的所作所为,生怕单秋水说出什么对他仕途不好的话来,便一直跟随在曲素水身边,美其名曰是照顾素水的身体。
曲素水为人落落大方,不似一般的命妇那般趋炎附势谄媚至极,性情温柔却带着独有的刚毅,太妃颇为喜欢,又见乖巧懂事的杜莲香,便觉喜爱,自然而然的就定下了这桩婚事,这个事情他是从头到尾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自然,这个莲香可不是此时这个,而是杜薇当时的名字。
当时杜仲庭知道之后顿时高兴的不行,那几日便整日里宿在曲素水那边,甭管曲素水如何冷漠如何不待见他他都当作没看见,只是做着成为王爷老丈人的梦。
谁知道这件事过了没多久,就出了曲素水私会外男被单秋水当场抓获的事情,杜仲庭甚至是没有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就被自家小妾拖着去看了现场。
事情出了之后,太妃大怒,亲自差人督办此事,务必要将事情调查清楚,只是在为曲素水平反之后,却不知为何再也没有召唤过曲素水,婚事也因此没了音信,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家宅不宁,后院失火,杜仲庭因此受到连累,整日里想着如何补救自己官场上的顺畅旅途,心想着太妃对曲素水的态度,想来这婚事也不会有什么变动,便没有刻意的去询问,只想着先解决眼下的仕途问题。
偏偏这之后,曲素水死了,是自杀,一条白绫,吊死在了荒凉后院的房梁上,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单秋水。
这件事,杜仲庭是埋怨单秋水的,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再出事,他的官途肯定会更加受影响,而他对曲素水也算是真心喜欢,只是这喜欢大不过他的前途罢了。
因此,在单秋水的身份和强势之下,杜仲庭只好敷衍了事,草草将曲素水掩埋,而那个所谓的闺女,也在单秋水的压迫下被刻意的遗忘。
那之后,杜莲香这个名字便属于了单秋水的长女,而那和镇南王的婚约也成为了单秋水长女的囊中之物,而单秋水成了杜家的嫡夫人,杜薇,便成了杜家没有人待见,整日里被关在后院的无助孤儿。
这一切都好像是老天相助一般,单秋水和杜仲庭一样,一直做着成为镇南王岳家的梦,可惜,十年过去了,太妃一直没有提起过这个婚约,单秋水急的差点白了头发。
好不容易十年过去之后,这婚事又被提及,她怎么能不高兴?更欣慰自己当初的事情做的十分正确,却从未想过,这一次的婚约,却不是那个俊朗的镇南王温子君,而是那个闻之色变的阎罗王,温岐。
京城脚下,无人不知,阎罗王温岐,是当朝皇帝的嫡亲弟弟,身份尊贵不说,更是皇上统治江山的得力助手,他帮着皇上击溃了反对他的所有对手,更是在战场上杀敌无数屡建奇功,堪称传奇。
可他还有另外一个传奇,则是因为容貌,他是一个绝世丑男,丑的孩子见了会做恶梦哭一夜,丑的小姑娘见了吓破胆一辈子不敢出屋,不光如此,还是个杀人如麻,喝人血吃人肉的怪物。
据说每逢月圆之夜,在阎罗王的府邸,还会传来困兽般的嘶吼和凄厉绝望的惨叫,像是暴怒的野兽,在撕扯人的血肉,欣赏人发出的绝望哀鸣。
若这样一个堪比恶鬼的存在,单秋水如何能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那岂不是羊入虎口?
杜仲庭眉头紧锁,他为官十几年,每天兢兢业业,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走到现如今的地步,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去抗旨?那不是毁了他自己的前途吗?
可若说真的要女儿嫁给那趟的阎王,他也是在是舍不得。
左右为难,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叹息皱眉。
杜仲庭的沉默,让杜莲香陷入了绝望,她猛地起身,咬着唇,悲愤道:“凭什么?我绝对不嫁,要嫁就让那个贱人去嫁,那是她的婚事,凭什么让我顶包?”
单秋水一愣,随后眼前一亮看向杜仲庭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老爷,这婚事是那丫头的,便让她嫁过去好了,这样,老爷也不用抗旨不尊了。”
杜仲庭闻言一愣,顿时摇摇头反驳道:“这如何使得?君无戏言,若用代嫁,岂不是欺君之罪?”
单秋水冷笑:“怎么就是欺君之罪了?这圣旨上又没写要你哪个嫡女,也没写名字,左右那丫头也是你的嫡亲的女儿,就算我不承认那也是,大不了我委屈一点,让她用度长女的身份上了族谱便是。”
杜莲香闻言,也是喜极而泣,只是看杜仲庭面色仍旧犹豫,杜莲香便明白,这是自家爹爹心有不忍呢,眼底闪过一丝怨念,她走到杜仲庭身边道:“爹爹,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谁都无法反抗,难道您当真要女儿去嫁给那个王爷吗?可爹爹您筹谋一生,不就是为了哥哥们能有更好的前途吗?
可若女儿真的入了这狼窝虎穴,怕是这辈子再难以帮助哥哥们了,女儿知道,您对姐姐心中有亏,不光是您,女儿也是如此觉得,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太多,让爹爹对女儿生出了不满之意,可爹爹怎么能怀疑女儿说的话呢?
那日女儿被殴打,三妹妹被烫伤,那是不争的事实,凭着姐姐空口白牙就将这事情全都说成了女儿和三妹妹的不是,难道爹爹就能全部听信她的话吗?
女儿这些年一直在照看着姐姐,三妹妹也秉承着女儿说的,对大姐姐好一点,毕竟,女儿的这个名字还是姐姐曾经拥有的,可这个名字在女儿身上,不也是照顾着爹爹,怕爹爹被人说有一个疯子女儿吗?
爹爹,姐姐这般样子,就算是留在府中也是人人自危,前日里姐姐还去了厨房,将厨房砸了稀巴烂,吓得膳房的人每日提心吊胆,女儿也担心下一次姐姐要砸的会不会是女儿这边,或者是爹娘你们那里了。”
杜莲香说的声情并茂,说道之后,杜仲庭微微皱眉:“你说那丫头砸了膳房?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单秋水眨眨眼,接过话头道:“自然是我给压下去了,老爷您日理万机,事情那么多,府中还有贵客,若是再因为她继续闹下去,若真的影响了老爷在贵人们眼里的印象,岂不是得不偿失。
我知道老爷总是觉得我苛待她,可我也是没办法啊!自从姐姐去世之后,那丫头见了我就像是见了仇人似的,您说我还怎么敢上前去照顾她?
如今我看她的病情又加重了似的,连自家姐妹都不放过了,您说,若是继续留她在府中,那岂不是让咱们一大家子都不好过?眼下,有这解决的法子,老爷您当真不用?”
杜仲庭的神色有些些许松动,杜莲香顿时再接再厉,擦擦眼角不存在的泪水道:“爹爹,女儿的婚事必然是要对哥哥们有利的,可这阎王也是不好招惹,不若就姐姐嫁过去,一来,咱们不算抗旨,二来,姐姐也有个未来,虽然那阎王传说的那样残暴,可毕竟皇上赐婚,总不能让咱家的女儿过去受苦便是,若父亲觉得姐姐委屈,大不了女儿的陪嫁送给姐姐便是。”
说到此,杜莲香几乎是咬着牙说的,若是没有这该死的贱人,若不是没有这该死的赐婚,她怎么也不可能将属于自己的嫁妆让出去,可现在,为了自己的未来......
算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本小姐就当让那个贱人帮她存着了,等她他日飞黄腾达,定然是要讨回来的。
单秋水此时走到了杜仲庭身边,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温柔道:“老爷,你看莲香是多懂事儿啊?这也是为了宇轩和宇川着想,莲蓉如今毁容,咱们也不能给王爷送一个毁容的女子,这样岂不是更让人诟病?老爷后院虽说还有些几个庶女,可毕竟圣旨上写着的是嫡女,像老爷说的,咱们不能冒着风险给王爷送庶女不是?”
提到自家的两个儿子,杜仲庭的神色好了不少,想着单秋水和杜莲香说的也十分有道理,便道:“既如此,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一会儿吃过晚饭我去看看那丫头,明日便给她取个名字,上了族谱,免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情。”
单秋水点点头,装作担忧的道:“老爷去了可要让她点头啊,否则,那丫头性子如此倔强,怕是过几日王爷前来下聘,闹出什么事情来。”
杜仲庭点头,想到自家三女儿的脸他就一阵牙疼。
“这事儿我知道,你去看看莲蓉这几日实在是委屈她了,等这个事情处理好了,我去奏请皇上,求个御医过来,相信莲蓉的脸不会留下疤痕的。”
单秋水顿时大喜,不过想到让自家女儿毁容的罪魁祸首仍旧是满眼杀意,她压抑着不满继续道:“老爷放心,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