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心里没底,这个埋在地下一半的大铁笼子已经打碎了我的勇气,这不仅仅是恐惧,还有更多能影响心理的因素。我只希望赖叔能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来点提示,以免真看到什么我承受不了的东西。
“我形容不出来,只能你自己看看,这样最直观。”赖叔仿佛不畏惧这些,也许是见的次数多了,产生了免疫,他没有正面回答我,就这么说了两句,然后靠近了铁笼子,用手电照射过去。
我有一种一步步被赖叔钩着朝前走的感觉,明知道那肯定是个很吓人的东西,看了之后会有阴影,但好奇心却强烈到自己控制不了,不看还不死心。我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在矛盾和犹豫中跟着赖叔又向前走了几步。
这个自己动手挖出来的地下室不大,几步之后就走到了铁笼子的旁边,我顺着钢筋构架的间隙朝下面看了一眼,这一瞬间,我的脑子猛然停止了运转,眼前的东西像是一颗带着巨大威力的精神原子弹,差点就炸毁了我的思维。
我看到的,是个什么东西?
在赖叔手里的手电的照射下,我看到有一个人形的玩意儿被几根很粗的铁链子禁锢着,它被禁锢在铁笼子的正中央,一动都不能动,不仅是躯体被禁锢,连它那颗勉强可以称为头颅的东西上,也套着用铁条焊接出来的一个笼套。
惨!我只能这么形容。
赖叔为了让我看的更清楚一点,就蹲下身子,把手电直接伸到笼子里面,光线很强。呻吟声就是这个人形的东西发出来的,我真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东西叫做“人”。它有躯干,有四肢,在铁链子的禁锢下不断的缓缓蠕动。恶臭一股一股的扑面而来,我看见它的下半身几乎已经烂光了,发黑的腐烂的皮肉包裹着白色的骨碴子。
我快要吐了。这跟胆子大不大没有关系,因为眼前的一切很虐心。一股股臭味勾动的我嗓子眼不住的发痒。
“看见了吗?”赖叔蹲在地上,回头望着我:“我敢保证,如果错失了机会,若干时间之后,你的朋友,也会变成这样。”
我拼命在控制自己翻江倒海的胃,还没来得及跟赖叔说话,大铁笼子里这个人形的东西仿佛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它慢慢的扭过头,朝这边看来。它的脸也几乎烂成了一锅粥,我能分辨出的,只有那双眼睛。
在这种距离和光线中,我不可能把它眼睛中的一切都看清楚。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它扭过头的时候,我总觉得,它的瞳孔中也有一个背对我蹲着的鬼影。
和张桥眼睛里一样的鬼影。
这个东西看到了光线,也看到了我和赖叔,它拼命想挣脱缠在四肢上的铁链子。说实话,我害怕了,连忙就朝后缩了缩,我怕它会突然挣脱禁锢,猛然向我扑来。赖叔估计也觉得我看的有些受不了,拉着我退了几步。
“小童。”赖叔用手电照着我的胸口:“很可怕对吗?”
“赖叔,你和丘处机是不是太不人道了?”我好容易把来回翻滚的胃平息了点,咽了口唾沫,那股臭味很让我接受不了,捏着鼻子说:“这个人是在活受罪,干嘛不让他安乐死?你觉得他还能救过来?”
“他不能死。”赖叔很果断的说:“如果他死了,就会有另一个人跟着一起死。所以,他必须活着,要尽最大努力让他活下去,多活一天都是好的。”
赖叔的回答其实是很模糊的,不过我似乎明白了一点东西。这个被折磨的不像人的人,身份不明,但我猜测,他绝对不会是赖叔和丘道士的朋友。
而且,在我和赖叔短暂的沉默中,我两次注意到赖叔的眼神,他也在看我,很平静的看着我。我同样从赖叔的眼神还有举动间读出了些许异样。
他为什么要让我看这个不像人的人?这么恶心而且恐怖的东西,他完全可以用语言或者其它一些间接的方式来表达,但他明显想让我连做一个月的噩梦。硬拉着我看这个东西。
只能说,他故意吓我。他想用这个很可怕的东西来吓我。就比如说,我很想去某个地方,赖叔要阻止,他会告诉我,那个地方很恐怖,还会拿一些东西来震慑我。因为想到这些,我再看赖叔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和蔼有温和的中年人,像一只披着羊皮的老狐狸。我心里苦笑了一下,指望一只老狐狸来说实话,这现实吗?
“怎么救张桥?”我打断了思路,别的事可以先放放,但我不想让张桥出现任何意外。
“丘道士会做这些,我们先上去。”赖叔对我说:“你要告诉你的朋友,让他不要紧张。实话告诉你,鬼影诅咒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完全解除的办法,丘道士能做的,只是尽力让诅咒发作的时间推迟。”
“能推迟多久?”
“因人而异,这个不好下定论。也许有的人能推迟个十年八年甚至更久,也许有的额人只能推迟三五个越甚至更短。”赖叔拍拍手上的灰:“看他命如何了。”
顺着木梯子朝上爬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铁笼子还有里面那个不像人的玩意儿,都隐没于黑暗中。我清楚的记得赖叔之前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所有中了鬼影诅咒而一直安然无恙的,好像只有我爸一个人。
恍惚间,我意识到,我那个做地质工作的父亲,可能比我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等我上来的时候,张桥安静了很多,正坐在丘道士对面听他说话。丘道士知道我肯定看见了铁笼子里的东西,回头对我笑,我觉得他笑的非常贱,想抽他。赖叔在后面拍了我一下,我只能忍住打人的冲动,拉张桥到一旁,先给他做思想工作。
“那个老货说的很玄。”张桥哆哆嗦嗦的点烟,好像是被丘道士给吓到了:“郑童,我的眼睛……”
“那个老货其实是有真才实学的,龙虎山前一代天师的关门弟子,宗教事务管理局的副理事长。他动手给你治眼睛,万无一失。”
在我和张桥说话的时候,丘道士和赖叔已经开始动手做准备了,他们两个显然不是第一次搞这些,配合的轻车熟路。赖叔把里面那间小屋子里所有的透气窗都用废报纸糊上,房间里几乎密不透风。等房间搞完以后,丘道士带着我们几个一起出门,老丫就在鱼塘旁边脱了衣服,露出一身排骨,之后带着一盘很粗的绳子噗通跳进鱼塘。
“他要干什么?”
“捞东西。”
“捞什么?”
“救人的东西。”赖叔简短的解释了一下。他说鬼影诅咒刚刚出现的时候,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延缓,那是用很多人命换来的经验。
我坐在鱼塘边听赖叔讲述,神经一直是紧绷着的,猛然间,面前的水面呼的冒出一颗脑袋,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一脚就踹了过去。直到丘道士发出一声惨叫之后,我才知道这一脚踹错了。
不过丘道士没有责怪我,淌着鼻血甩给我们一截绳子,让我们拉。绳子另一端肯定绑着东西,沉的要死,幸好东西是在水里,浮力帮了我们的忙。我和赖叔还有张桥使劲的拖,水里的东西慢慢被我们拖到了岸边。
“就是这个了。”丘道士挺着一身排骨,在我们拉上来的东西上面砰砰的拍了拍。
东西一被拉出水面,就重了很多,几乎拖不动了,不过丘道士说不用完全拉上去,现在这个样子就可以了。
这好像是一只大号的镂空的香炉,铜铸的,在水里泡的全都是绿锈。香炉里估计有东西,在被拉出水面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开始撞击香炉,砰砰作响。
“赖叔,这到底是什么?”我忍不住了,却不敢再随便乱看,以免看到吓人的家伙。
赖叔拽着绳子换了换手,想了一下,对我说:“你知道替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