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人预料不到,尽管我已经非常小心了,但还是没想到身后竟然会跟着一个人。我的第一反应并不是逃跑,而是大叫,岸边全是我们的人,只要叫了他们就会知道这里发生了情况。
但我没有开口大叫的机会,也就是在我看到这道身影的同时,他一下子就捂住我的嘴,另一条胳膊套着我的脖子,把我从孔洞的入口一路拖过坑道。这显然是个功夫很好的人,我不是没有挣扎,只不过挣扎了也没用。
庆幸的是,赵英俊和金瓶梅他们都是非常机敏的人,尽管我被捂着嘴拖回去大概只是三分钟的事,但他们已经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在岸上朝孔洞里喊我,我听到他们的喊声,却无法回话。不过这么一来,我心里稍稍安静了些,赵英俊他们应该很快就会赶过来,挟持我的人功夫不错,可他没办法硬架着我躲过赵英俊他们的追捕。
“你听好。”这时候,挟持着我的人就在我背后小声的说道:“告诉你们的人,现在风头很紧,收敛一点儿,如果在这样胡搞下去,你们承担不起后果。”
他的声音非常陌生,我确定是第一次听到,我背对着他,也看不到他的样子,听完他的话之后,我忍不住迟疑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还不等我再有太多的反应,他猛然把我朝前面一推,同时熄灭了手里的光线,等我揉着脖子在一片黑暗中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他已经不在了。
很快,赵英俊钻了进来,这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埋怨我发癔症,又跑到空间里面来。借着他手里的光线,我看到挟持我的人确实不见了,我想,他可能对这里的地形比我们更熟悉,是顺着空间另一端可以通行的缝隙跑掉的。
“别他妈扯淡了。”我拉着赵英俊他们就走:“我有闲心发癔症?是一个人把我硬拖回来的!”
我们快速回到岸边上,我跟他们把经过说了一下,赵英俊第一个反应是不可能,因为他很相信自己的感官,他要是觉得什么地方没人跟着,那就肯定没人。大胖子和尚跟我不熟,在我说这些的时候,他从金瓶梅身后看着我的眼睛,估计是在观测我有没有说谎。
“他不会撒谎。”金瓶梅转头跟大胖子和尚说了一句,对方就不吭气了,转身蹲到一旁,金瓶梅接着就道:“我们撤吧。”
“不管那挟持我的人了?”我始终觉得那是个隐患。
“走,一边走一边说。”金瓶梅指挥手下的伙计收拾东西,然后严密押着俘虏,从地下湖朝外面走,我们并肩走在一排,他就道:“我们现在去追,肯定追不上。而且对方只是给我们提出一个警告,并非真正的跟我们为难。”
“这倒是。”我点点头,确实如此,以刚才那种情况,他想要我的命,只是分分钟的事,不过他只是说了几句就把我放了,只是我很想不通,这会是什么人。
“如果事情不紧急的话,我们得正视这个警告,人家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抓人又放掉,他是在告诉我们,他随时都会威胁到我们每一个人。”金瓶梅吸了口气,微微的苦笑了一下:“但你和我,都要想办法保命,有的事情不能不继续做下去。”
“说的对。”我承认,我是个模仿能力比较强的人,在我跟金瓶梅相处的时候,其实潜意识里一直在学他,学他的那种淡然和镇定,还学他处事的风范以及严谨的思维逻辑。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能像他那样,可能我遭遇事情的时候就会更从容一些。但金瓶梅不同意我这个想法,他告诉我,他这辈子的最大愿望,就是做一个平平淡淡的普通人,可以一无是处,只求那种平凡中的宁静。
我觉得他在装十三,这个年纪的人,坐拥那么大的家产,手下那么多小弟,一出门威风八面,人生价值已经得到极致升华,竟然不满足?
“我说的是心里话,可能站在我的角度,我无法完全体会你的想法,但同样,站在你的角度,也无法完全体会我的感受。”金瓶梅和我慢慢朝前走着,道:“记得告诉过你,当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想到了很久之前的我。或许吧,你还不明白,有时候我做的事,并不是自己愿意做的,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这样。譬如说,我接了岳父的位子,是不想散掉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我接了这个位,就不能让手下那么多伙计饿着肚子。我想要带着他们朝前走,我自己就得不停的学东西,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概两三年?我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个位子,坐的我好累。”
说着话,金瓶梅就轻轻拍着自己的前额,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他不是装的,可能是真的累。
“放轻松些,要保命,肯定得努力,但也不要像天快塌了一样。”金瓶梅拍拍我的肩膀,笑了一下道:“这么多年我收获最大的可能就是一个浅显的道理,一件事你躲避不过去的时候,不要让它吓到,你笑着,它会来,你哭着,它还是会来。”
“大哥啊,这道理我能不懂吗?难道我天天笑,就不会死吗?”
“可能会。”金瓶梅收起笑容,慢慢对我说:“如果努力之后还是逃脱不了死亡,那么我们能做的就只剩一件事了:尽力死的像个男人。”
“但愿到时候我能做得到。”我也跟着金瓶梅苦笑,虽然没有特别大的波折,但形势已经不那么乐观了,尤其是那个挟持者的出现,一下子让我们觉得,我们的行动并非滴水不漏也并非安全的。他能在这个地方抓了我又放了我,那么他就有能力在下一个地方突然给谁一刀子。
我们马上出山,暂时回到吴忠那边,如我们所料,冷面人什么都不说,赵英俊跟藏区的大巫师联系不上,我之前产生的那个念头就越发强烈,我想打听一下冷面人的情况,赖叔文哥两个人里面,我肯定愿意选择赖叔。
我做了一些准备,然后拨打了赖叔的电话,这么久没和他联系了,我有一种做错了事不敢回家的感觉。电话接通后,赖叔显然没想到我会突然跟他联系,先是一愣,然后就在电话那边谢天谢地,庆幸我没事。
“小童,你在什么地方?这段时间怎么样?”
“赖叔,我很好,你别惦记。”我轻松的笑着,其实是在回避赖叔的问题。我也说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自从在小果园看到了我爸留下的那张纸之后,无形中就对过去跟他交往过的人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最深处的戒备。
我们聊了几句闲话,晓宁在湖南等了我那么久,一直没消息,最后他就回去了,张桥也回了我们以前居住的城市,过他自己的日子。他们都没事,我心里就安稳了一些。
“赖叔,找你打听个人。你看一下,这个人你认识不认识。”我跟赖叔打了招呼,然后挂掉电话,把冷面人的照片用彩信给他发了过去。
很快,赖叔就把电话打过来了,他不认识这个人,甚至连见都没见过。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但是心里不由自主的就有种失落和茫然。想一想,大概赖叔没有说谎,他没参加过西海河工程,是我爸退役之后才认识的,我爸在西海河那段日子接触的人,赖叔不可能全部都知道。
接着,赖叔就问我什么时候回去,如果不方便的话,他可以派人过来接我。我告诉他现在有点事,过些日子就会回。我也不管赖叔乐意不乐意,匆忙说了几句就挂掉了电话。
现在完全就没办法了,我拿着电话沉思,文哥那张很不招人待见的脸不由自主的浮现在我脑海里。他其实是比赖叔更合适的询问对象,冷面人直言不讳的承认过,他和文哥其实过去是认识的。只不过我不想跟他打交道,可是事情搞到这一步,文哥应该是我能找到的唯一知情人。这对我来说是个很艰难的抉择,我找他打听事,就等于求到他了,而且即便我问了,文哥那种狡猾的人也不一定会跟我说实话。
但是,我还有的选择吗?
我考虑了很久,终于下了决心。我没有文哥的直接联系方式,只能通过陈雨找他。当陈雨的电话接通的时候,她淡淡的喂了一声,但是我能听得出,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可能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她的声音在微微发颤。
我感觉有点难受,和她分开之后,我经常会想她,从她给我打电话的频繁度来看,她也很惦记我。但是真正打通电话之后,她却故意压制自己的感情,这说明什么?说明她也和我想的一样?知道我们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而有意要拉开彼此的距离吗?
这样一想,我觉得心里很凉,也用很淡的语气对她说:“我找文哥有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