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准备着后事吧,好么?或许已经是最后的日子了.你们多陪陪他."我和二叔在晚上八点钟时被医生叫了一声.我腾地生气了,但没有冲着那医生发火.但我是失望中的发火.我觉得我父亲应该可以冲得过去的,正像当年我爷爷也被医院诊断了无法医疗的结果,但还不是被我父亲和母亲的照顾下奇迹般地再能活过了三年了么?我平时就一直看不起所有的医院,我觉得这些医院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只会诊断,不会疗病,只会处理结果,却过程垃圾,假仁假义,没有任何道德,只认钱,不顾病人.我平时对中医还是很信的,但没想到中医院也说出了这个结果,我心里面打个寒颤.
"什么医院,没有一点能力.我们一定可以人定胜天的."我的不满说了一句话,在父亲面前说出来了,他的的表情怔了一下,但当时我却没有太细致地感觉得出.我不该当时说这话.毕竟当时他已经开始进入了回忆整段人生的阶段,整天沉默地胡思乱想,我那句话对身体健康的人说不会引起很多误会,但我父亲已经不是健康的了,正是身体的重病让他的精神进入了病态的敏感之中,只不过他表情没有露出任何精神病态罢.他是算命大师,他已经为超过一千的人算过命并且百分百准确的大师,当年他在医院说爷爷无法救治的情况下他算出了爷爷可以逃过那个难关的,正是这样他才战胜了医院的诊断;但他在年轻时就对我母亲说过他很难很难活得过五十三岁,正是他对这种学术的研究让他陷入了那样深的忧虑之中.我现在写这部书何尝不是为了让父亲了结了这个心愿,我知道如果他年轻时也碰到当代可以通过写文学网站或者写博客而让全国人知道自己思想的途径,他也一定会选择了网上写作;我现在网上写作正是我母亲和父亲及大哥甚至弟弟对写作渴望的所有疑聚表现,也正是这样我父母及大哥由此至终没有反对过我写作的原因.
"哥哥回来了."见到大哥回来,我和母亲及爸爸在那一瞬间都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不知道是大哥回来之前还是之后陈文贵把钱借给了我们,我记得好像是刚回到中医院的那天晚上,母亲就打了电话给陈太太,说我和大哥可以作为担保人来向他们贷这个钱,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有能力偿还的,并且我也亲自和她打了电话,正是有我的口头承诺,似乎很快母亲就可以到了银行那儿拿到了钱.
我大哥刚回来第二天就出去了,不知道他找谁去了,但相信他是去找钱,作为儿子,到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一点关系,他宁愿做乞丐也敢的.
我把包里面东西一一拿了出来,包括那本刚刚到手的合唱团员证,著作权证,父亲看了应该满是欣慰的,毕竟我的二叔说着什么"侄子一身都是宝,一般都是钱",在眼里面钱真的是太重要了,而我父亲则更看重的人.思索着,有时候人真的远远要比钱重要.现在他的儿子和我们三兄弟的差别就一眼看出来.
"开音乐会或许可以拉到一些赞助的."我静静地想着,也很快把这个念头明确地对父亲说"我开音乐会是为了赞助",尽管那只是瞬间的念头,但我这乐天派的精神一下子就把原先未确定的因素一下子确定了下来,父亲的眼里开始荡漾的是欢喜,而不再像以前那样反对我,或许是因为身体的虚弱已经让他无力再向我这个幻想主义的儿子再开导些什么,或许是因为精神已经疲弱的他觉得二儿子已经比以前更强大,有时候我觉得当自己的精神已经有点崩溃的时候,别人的一点点远大理想在自己观念都会觉得伟大,也正是这样他竟然同意我开个人音乐会了.得到父亲的同意,我会觉得比任何东西都更能坚强我的意志.我轻轻地把那本<男高音咏叹调>及<意大利歌曲选集>拿出来,轻轻地歌唱,这是哭泣着的歌唱.
大哥第二天就走了,不记得是不是公司催他还是他想去公司弄到多一些的钱,他那微笑的脸庞上已经像面壳一样地达到了高超的表演,但你却可以从他的双眼里面找到了太多的憔悴和失落,出身于微贱的长子永远有太多的无奈和惆怅,有太多宠爱及让利的失落.永远的头往前微躬的匆忙.
中医院已经放弃了抢救,母亲再次把希望投到了钦州二医院,因为她曾听说同村的张振能的妻子也曾经肝腹水极度严重的情况下在那儿抢救了过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茫然地做着各种动作,母亲也是茫然,但她已经把希望投到了我们作为儿子的身上,她可以把更多心机化在匆忙的行动上,不像我在那儿计划着一些更大的念头来挽救.
在医院里面,我们匆忙地收拾了行李之后,母亲下去接人时,钦州二医院的护士们却已经来到了病房里面,我跳上了床,出尽了力气帮男护士们把父亲连带着床一起抬上了那张抢救推动床,悲伤,泪水一瞬间滑落,父亲真的已经不能动了,真的已经不能动了.前两天晚上看着他床头那个心脏脉搏器一次又一次地升高于一百,再有时轻轻地回到了八十八,我感觉到心里有一块块的地方开始没有了血,开始干枯,开始往下掉,掉进了肚子里面,燥如干腊.
护士们那匆忙而迅速地身段让我感觉到微微心慰,不管他们是为钱为人,许码他们有行动.未待母亲拿到了钱,我已经随同父亲上了接待父亲的车子.母亲的小灵通一直在拔着,我知道她已经去付款了.
一个女的一直坐在我父亲和我的身旁,父亲平躺在那窄窄的车子内,坐在左边椅子上我的腿也很难伸得直,父亲的神智很清醒.
"阿二,拿便盘来."父亲眼里倔强得很,他依旧像平时一样有点像商量又有点像命令地对我说.我手及不到,那个保养得不错的三十出头的女护士递给了我,我本以为她亲自把便盘放到父亲的屁股下,但她没有,作为一个护士,她失职得很,当时我想责备她,但我必须得平稳下来,病人需要情绪安宁,我不知道是不是正是各个亲人对于病人的关怀而让医生及护士们的容忍过了度.
父亲疴的稀物很臭,臭得我有点恶心,但作为儿子,他虽然不想我太多服侍,但妻子不在身边.儿子是侍人,便完之后我帮他擦净,现在想想用那些粗糙的便纸是不是已经擦伤了他的肛门.
"仔,你不用怕,爸爸会一直坚持下去的,你可知道前段时间我和你妈妈是透风透雨地冲上中医院的.已经好了几次又回去了,这一切爸爸会继续冲得过去的."父亲自信得很地安慰着我.我微笑地点点头,我的表演能力比我大哥更好,我脸上的"面罩"更能起到作用,我的眼里面都几乎成为了娴熟表演的工具.我本该一直陪在父亲身边的,过年后,我不应该再冲去福建,应该让他一直住在中医院里面,不能因为一点儿钱,就这样好一点儿又要出院,再恶化再入院.现在迷信的我还记得父亲说"零六年这一整年你在福建那边把工作稳定下来,把你妈妈带过去,不要管我,因为你妈妈这一年运气是克夫的"这句话,我不知道他说得对不对,但我现在开始对配婚太看重了.我不希望找一个不匹配的妻子,在我背运的那年她更克夫.
“听说今天又有人被车撞死了,刚刚送往医院。”那个女护士(后来才知道是女护工,由于生得高大,专门从其它医院里面接送病人的那种)正在和某个男人通电话,她说话时很坦然的,我觉得可怕,毕竟她说了一句“这些人都是赶着清明过节呢”,那时候恰好也是清明节,远远近近都传来了沉闷的鞭炮声,我不知道当时父亲听着这些声音会有什么感想,但他的脸上呈现出的应该是更为坚毅的东西,不是么?眼里面竟然是那样炯炯有神地而显得有点冷漠。
“我这是第一次来钦州。”看着窗外那条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高速公路,它和前去南宁的高速公路是有点相像的,这种幻觉让我都不知道车子是什么时候从那个分叉路口开始出来的。
“那可得好好玩一下”。女护工居然叫我玩,然后她问我是什么职业的,我们在那儿对话,而平时一直充当着说话“盟头”的父亲却静静的躺在车子里面,嘴角微微有点下拉,这两年他的嘴角就习惯了这样,上了那辆车子之后更是下吊。
“我是建筑师。”我轻轻地握着父亲的手,我怕他以为我疏忽了他,但我没有。
“那建筑师是在那里工作啊?”
“在福建。”我不敢丝毫地对眼前这个连建筑师是什么职业的人说很多在“设计院”之类工作的事情,更不能说我已经被福建的那家公司辞退的过程,这样会让父亲伤心,更是让自己烦躁。不过之后也同她说了一下钦州的面积是防城港的几倍什么的。还说了我说不定可以不用到外乡去工作,就在钦州这儿找一份不错的建筑工就可以了,当时我是这样想的,父母已经老了,我不能总是这样冲来冲去,家里得有一个人陪着他们。只要是真才华,在那儿不是可以把自己的能力发挥到淋滴尽致么?
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母亲,但母亲已经接不到了,那个号码是“0770XXXXXXX”的小灵通一旦出了防城就无法打通,中国的电信地方垄断那是相当严重的,或者说是广西的地方主义,听说广东是不会有这种事情的,他们可以在全省里用手机打电话也不用跨区费。
钦州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很宽阔的地貌,很平整的一片田野,我常常想象着有机会可以养一大群牛羊放牧于那片满是绿意,偶尔在某些地方好像被人们用那粗糙的脚或鞋磨而露出了一些海边特有的白砾石,很美很白的那种,那种感觉很像韩国的那些抒情电影或连续剧,这种景象却在中国的电影里面是找不到的,它要比张艺谋拍的《十面埋伏》里面拍的景象要朴实得多和沧桑感强得多,绝对不会像他拍的那样矫揉造作。
“爸爸,你看外面的景象多么美啊。”我轻轻用手帮父亲理了理额头,他的额头凉凉的,发际疏疏的,这近几年里父亲说他耳朵老是聋聋的,以前年轻得手指也插不进的头发已经秃顶了。他却没有理会我对他说“钦州”已经到了的暗示,只是望了我一眼,他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很像前几年逝去的爸爸在临终前的眼神,但我感觉到他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外貌状态了。或许正是这种不由自主的类同而让他感觉到悲哀。
我知道他开始更为热烈的抗争,就像今天写作的我一样,我也在抗争着,我不想被自己回忆的悲伤所埋没,我知道我不能像普鲁斯特那样从回忆中去找生命的美丽,我知道我一旦像他那样去找昔日的美丽,那我就会丧失现在的朝阳,我必须得像巴尔扎克那样保持着野心家一般的壮志去写作,而不是一辈子只写一两部小说就够了,我应该向我的朋友证明一条完全可以靠独立来找到一条写作的道路的榜样。我已经沉浸在回忆中的悲伤太久了。我得很快逃离这种悲伤了。但我不知道有时候抗争有没有用,我不知道我父亲是不是死于抗争之中,因为有肝病的人越是胡思乱想,压力就越大,压力越大那肝最直接的损害就会更大,母亲常常说“男人伤肝,女人伤肾”,意思是过于疲累的打击,男人伤的是肝而女人伤的是肾,分别很大,我倒希望当时的他是平静的,说不定就会奇迹出现,就像我崇拜的真正作家贾平凹他也有很重的乙肝病,但由于平静的过日子却最终在五十来岁时所有的病都好了,而不像傅彪和陈逸飞先生那样因为还要拍戏而病来得快,人走更快。我现在也在质疑着到底选择的是平静的写作道路,还是选择充满着激情和抗争的热情创作?这样会给我和读者们带来的却又是如何的一种后果?
车子很快地驶进了钦州市里面去,在我印象中二医院好像处于钦州的郊区,但后来知道并不是,钦州不可能像我生活过的柳州那样宽阔。二医院就处于钦州的市中心那儿。很快有一些人来接车子,把我父亲抬下去,我帮父亲拿着各种衣服及物件放在某个角落那儿,然后把父亲的便盘里面东西倒了。二医院这里的水笼头都是用脚踏的。
“你跟上来吧。”看来那些医院的人手也不是很够,我只能跟上,那些衣服及锑桶等物品只能隔置那个角落里面,推着那载着父亲的移动病人车,我一直站在父亲身边,他也怔怔地望着我,但我知道他的情绪很安定很安定,也很理智,理智得有点漠然,尽管他可以看到我眼中的疼爱(我那时候的眼睛全都是温柔的疼爱)。医院里面转了很多个拐道,再上了一个电梯,电梯口处的那块用来代替水泥通道的铁板踏上很响,我可以真切地记得。
匆忙地推着病人车上了电梯,然后胡里胡涂地跟着再上了电梯,然后再从电梯里面出来,把父亲推进了急救室里面,我再跳上了床上面帮他们把我父亲从担架车上抬到急救床里面。
“你去那些行李拿上来吧。”父亲这时一直没有离开过我的眼转动了一下,嘴里清晰地吩附了一下。
“好的。”我本是个慢性子的人,但这时手脚却快得如风一般地走出去,然后再回头看了一下父亲所住病房的病号室,我记得312号,离电梯隔四个室。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做着各种行动,幸亏我是学建筑的四年的,认路还是比较清楚了,否则真的会被医院里面那曲曲折折的通道所弄昏。
我还是仔细地看一下医院的环境,刚刚放行李的那幢楼是看病楼,父亲现在躺着地方是住院楼。住院的水平位置要比看病部高出三米左右,那是用一条曲折的架空走廊把之连接。住院部妇产科,有孩儿科,坐满了人在忙前忙后的,还看到了一个少女在亲属的陪伴下一脸惭愧地待在妇产检查科面前,白白的脸部也是一脸凄漠。
在另一个候诊室里面,人们在看电视。我有点麻木而匆匆地走过,怕那些父亲及母亲的行李被别人拿走,但竟没有,我当时的心态应该是好笑的,不是么?再折回来,我怕母亲已经来了,不知道方向该怎么走,我只能拼命的走,不断的走。
回到病房里面,帮父亲轻轻地摇好床,只见上面的心脏脉搏器已经全部装好了,还有氧气管也已经再次换新的插入了父亲的鼻孔里。母亲一会儿也来到,我问她是如何能够在这样复杂的医院里面找到的,她说她问了一下住院部就可以了,看来我低估了母亲的能力,她已经为了父亲呆进医院里面太久太久了,对医院里面的一切了解如指掌。
“终于把那该死的管拿出来了。”父亲松也口气“舒服”地喘了口气,那条从他鼻孔里面插进他食道管的充气塞终于拿了出来,是的,他舒服了,但他却正是忍不了这种痛苦把它拿了出来之后让他在后来的日子里面还是再次大出血,再也止不住了。他太固执了太固执了,这样不好,有时候忍着痛苦听医院的话没有把那条充气塞拿出来,或许他就不会走得那样匆忙,说不定还会再次有奇迹出现的,不是么?
那个充气塞被松了气,在父亲的食道管里面泡得太久而显得黑黑皱皱的,我不记得那充气塞是不是本身黑色的,还是被伤口处的血所泡黑的。
“吊死倨老母鸡的,就是这条东西让我全身不自在。”我父亲被那医生把那充气塞拿出来之后不禁对它骂了一句粗口,可以看出父亲是相当解恨的。但我和母亲的额头却微微显出忧光。
“刚才我去银行取钱时回到中医院时那些医生在吵架了,以为我们会逃款而跑了,当我拿钱过去时他们着实高兴得。”母亲更是有点夸张地说着,或许是为了调动一些气氛罢了,她的双眼已经哭得没有了泪,那时候的她相当体重已经迅速下降到了八十多斤了。我那时候也是为了安慰父亲,没有把一点忧愁表现出来,所以我记得当时我的心情竟然是平静的,但我现在想起来我当时并不是平静,而是不因为在悲剧来来临时我已经像很多人一样把自己所有的潜能都激发了出来,所以当时却没有感觉到累,就像母亲身体即使很瘦很瘦了,但因为与悲剧的抗争之中她把身体所有的意志及体都爆发了出来。现在想来大变化可把人们的精神激发,但生活中的点点滴滴的困扰却可以让人消沉,我何不是沉浸在这些回忆中日益消沉,现在写作的我已经很累了,我什么时候才能拥有一份让我永恒动心的激情?我渴望不再是因为这些人生大变故让我被逼爆发的,我渴望是真正的幸福让我爆发的。
“是不是应该也叫哥哥回来?”没想到妈妈在遇到这些情况后还是惦挂着大哥,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是不舍得让三弟从贵州赶回来,我望着身边那些那三张急救床,再望着父亲那镇定的脸庞。钦州二医院的这个急救房里面很多人来来往往,病床上一会儿有人住下,一会儿再有人抬走。我和父亲都在等着,从未进进过医院看病的我不知道流程是怎么样的,以至有个护士歉意地对我说因为B超室人很多还得让我父亲暂等一会儿时我竟然说没事没事,其实我应该催着她们快点儿让父亲去检查的。我那时候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父亲的病已经是无法救治。
我给了大哥打了一个电话,再轻轻和父亲说起了小说是否应该发到网站上了,这或许会给当时已经被退稿的我带来一丝希望(我却得装得满脸希望地和他说),他点头,望着我的目光更慈祥更深沉。
“登彪,你告诉我梁冬的电话。”我给学校里的韦登彪兄弟打电话都是很直接的,从来没有什么拐弯抹角,正是这样他常常错觉我把他当作我的奴仆。
“好的,不过等一会儿。”正在教室里面做毕业设计的他很无奈,但没有办法,因为我的口气相当紧,不一会儿他弄到电话,我拔了过去。梁冬很是热情,但由于已经是晚上了,并且我还不能拿到小说给他,所以看来他只得等到第二天了。
到了晚上我又打电话给了学校里的鲁果教师,这个年轻的女老师很是支持的,但她知道我当时陪在重病的父亲身边时还是叹息着,口气里面似乎更要我陪在父亲身边,而不是去想着什么音乐会这样的事情。我当时却是多么希望她能说服我的黄蕴兰老师出动我曾经所在的合唱团的学生及请动柳州市交响乐团来帮助我,但现在想想她在我们这所理工科大学里面的地位也不是很重,她也是一个教师而已,在以前她更只是隶属于我们合唱团的一个钢琴伴奏师,而后来有了艺术系她们这群艺术老师有了地位,她更无能力去调动这么庞大的集团来为我开一场音乐会而准备的。
第二天梁冬不用我叫薛文灵把小说给他,他就已经能够从我的电脑F盘里面拿出了小说,还告诉了我他已经发在了起点文学网站,还解释着说起点文学网站是全国最大的文学网站,会有很多人来看的。我对文学网站一概不知,也只能够听他的,但我还是叫他把我的小说发到更多网站去,以为这样可以更快地打开名声,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文学网站是靠所谓的VIP的文学网站币来赚钱的,我以为只要你有了一定点击率后就这些文学网站动用自己的出版社来出版你的小说来和你分着赚钱。
梁冬说他每天都发几百字上去而已,但会每天连续发几章上去,而我的《梦里逝川》可是有一百二十多万字的,那岂不是要发很久很久?我说不要吝啬字数,我写作的速度很快很快,到时候发完了我会继续写,这个对作家还是很崇拜的小伙子眨了眨眼(我可以拟想到他给我打电话时的表情),他说他不会拟标题,只能够用“一,二,三”来作为小说章节的标题,我说好啊,但我不应该那样吃亏地让他这样做,这个懒散的习惯被我和他及薛文灵这几个生手一起延用到了我几乎要上北京之前,那小说的点击率还不及三千,这个数字让我几乎感到绝对及崩溃,如果有那些朋友想在文学网站上写小说的希望他们一起步时就列好章节数及为每一章做好字数相同的标题,就像《红楼梦》的章节及标题那样整齐,特别是那些想迅速地想得到钱而写玄幻小说的家伙们,你们千万别在千万读者面前耍个性。
得知已经把小说发上了网站,我回到父亲的病房里面到处打电话叫那些朋友去到文学网站帮踩了,比喻说打电话给吴海源,给李文,给夏玲,给芳芳,给小慧,以让他们出动了所有的同学去踩;他们也是满口答应了,我也正是这样看到了希望,父亲也兴奋了一些,还说了一些话,这段日子里面他其实也不是很少,只不过他很少和医院其它人说话。
二叔的儿子也背了一个衣包过来,但父亲却是不希望见到他的,还一个劲儿的催他回去,说这没什么大碍,不需要;我这个堂弟也将在零六年六月毕业了,现在也出来正在找工作,一直为工作而发愁。我不知道为何他这样听他父亲的话来看我父亲,但我隐隐觉得我父亲很不满他的二弟仅是让他的儿子来看看自己,他一直都觉得他的二弟振文很冷情,所以他更不想领他二弟的情,以便让我二叔在后来的日子里面说我父亲在病重时他也派儿子来照料了。在钦州二医院里面我没有见到四叔的任何音讯,更没有见到三姑的一字半句,我父亲整日在思索着,在为这个而敏感。他这个一辈子都没有真正能体会过父母兄弟姐妹亲情的人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也没有得到亲情的丝毫温暖。
我甚至发现父亲和我的二堂弟说话时有点想骂他,但最终没有骂。但我当时没有理会到父亲的心境,我说二堂弟来钦州这里也是顺便想来寻一份工作的,在医院里面以熟悉这些人的程序,父亲或许听到这话时也松了一丝气,是啊,这个不管多么不好,也是他的侄子,也是正在找工作的年轻人。
“来这儿照顾人,怎么照顾人,还要人照顾,一大早叫了这么多声也没有起床。”待中午我回来时,二堂弟没有回来,他去玩了,父亲更是嗔骂了一句,他还为今早他和妈妈已经起床把我叫醒了还没有能够把二堂弟而生气,病人的情绪是过于敏感了一些啊。
“他这种人和他父亲一样,没有什么心思的,还到处去找工作。”母亲也是顺口地附和着父亲。
“像他那种这样缩懦的人如何找工作?不跟放下面子去求人,不敢冲,那里像我们的仔,凭一张纸就敢去到最高的单位去求工作。”父亲还是不禁把我们和二叔的儿子来比较了,我父亲从来都不太满意他的二弟打击儿子的教育方式,或许更是他从心底里面觉得他的二弟是垃圾甚至狗屎一堆,颇有点恨铁不成钢的心态,甚至已经到了怨毒的程度,但从他的口吻中他从来都是对儿子除了欣赏还是欣赏。他也隐约知道我被设计院辞退,但他却一直欣赏着我的那种勇气。
那段时间里我经常到医院外面的小煮店那儿帮父亲打粥。医生还特地叮嘱不能在粥里面放任何味精什么的,更不能放糖,日子在一滴一滴地泪中流过。
小吃店那儿煮的东西还是不错的,但我有时候还是忘记了叮嘱,不得已,常常父亲都只得让给我和母亲吃,偶尔还会去买几个苹果回来。小煮部生意挺不错,人也是很多,我还见到一些病人在那儿汹酒,吃着烧鸭,我觉得讶异,为何他们能够这样猛喝乱灌的身体还这样好,而父亲这么多年来都保持着严格的饮吃作风却身体这样弱。人啊就是这样不公平,不是么?在小吃部煮东西要比我在柳州或福建吃东西要便宜得多,家乡还真的是家乡,这里那带有点腻味的白话口音让我感觉到亲切。
手中拿的粥便盒是我和二堂弟去买的,好像当时人家要十三元的,我后来叫到了十一元,那天我也是和堂弟出去的,这也是我第一次迈出医院到钦州外面去看看,逛来逛去的,到处问,还见到了一个琴房,里面有钢琴,我的确想买一台钢琴的,但那些音质并不是很纯。拐了几个弯才到了那个便店那里买到了这个绿色盖盒的便盅。
那天出去买盅的天气似乎有点冷,没有太阳,走了又走,那条大街很宽很宽,宽得车从身边驶过如幻灯影掠,回忆起来只感觉到下肢很实在,上身却很虚无的样子。
你们不要怪我啊,我的记忆又开始乱了起来,就像精神病人在某个时候就会对现实世界恍惚,我是对回忆恍惚,或许这些没有情节的片段过于零散,但以我来说却是真实的。
哥哥已经回来好几天了,他一回到钦州也很少呆在父亲身边,不过在后来的几天里面把更多时间留在父亲的床右侧那儿,静静的,和父亲一起寂静,不像我是不停地为父亲摸着手脚,以让睡太久的皮肤过于慵肿,不过倒屎倒尿的事情他却不再让我去做,母亲帮他做这一切已经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现在想着不知道在以后母亲病逝前(我希望她长命百岁,但现在已经意识到人不能够)会不会这样顺理成章地帮她更衣洗污,但我想我会的,因为她能够这样热诚地对待她的公爹及丈夫,把一颗心全部交给了身边所爱的人,她的儿子不会差到那里去。
现在想着哥哥静坐在那儿是对的,因为父亲在生命的最后关头需要思索,思索时谁也不希望被别人打断,就像我写作时像和尚一样。
王文来看过父亲,他从广州回来了,回来准备结婚的,他的妻子是八六年出生的,我觉得太小了一些,结婚太早了。下去吃了饭之后讨论了我开音乐会及小说的问题,还说王文他弟弟的近况,在快餐店吃的东西那天似乎有鱼什么的。之后他们不知道要去那里了。
我要去剪头发。我本来是要留着长头发开音乐会的,但父亲却一定要我剪,还要我剪***的那种发型。平时对我行为不太管的大哥也在旁边附和着说我应该要剪短头发,没办法,只得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从东面身的斜楼梯走下去,从左边拐,和二堂弟到处问着那里有理发店,到处问,街旁边是有很多理发店的,但这些晚开早宿的“发廊”不到中午是不开门的,但又不能回去。一家一家去寻,看到了一所高中,那些学校里着学生们正在做早操,一些已经穿起了夏装,有一些还穿着秋装校服,做早操时很多都做得无心打彩。我们倒有兴趣去到校门口处看那块有去年考上各所大学的高三学生名单,但还是不太敢太靠近,因为校围墙当时是用一些砖叠起来的,走得近了,说不定会砸下来。
没有找到理发店,只能往回走,之后终于在街角有一家理发店刚刚开门,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剪发。我坐在旁边,有点臭美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每次剪头发,我都很不舍得那些头发,总觉得留着头发才比较帅。
“你知道如何剪***的那种头发吧?”我望着那个把头发染成了红黄蓝的鸡冠式头发的理发师,怕他会把我的头发也按照他的审美观来剪成他的那种头型,我即使要发飒也迟了。
“会的会的,这种发型是东方人特有的发型。”没有这个看起来极是烂仔的人这样谦虚地说,还详细地回答我们对这间理发店的月租等的提问。顾客是衣食父母,当时我那比较年轻的心态还是不太清楚在社会生存的难度,衣食会把任何一个“刺头”变得软弱温顺。这次是我少数的被别人帮剪头的记忆,同时它是我陪在父亲的最后的日子,所以我更记得是如此之详细。
当时我似乎还是穿着西装的,我从学校里面带回来的衣服就一套,但又好像是穿着那件我在高中时穿过的T恤,这在我大学也穿过,但后来到了大二后就让留在家里的父亲来穿,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不舍得买任何衣服,只是把我大哥读中专时或者我不再穿的衣服穿上,他还会在有兴致的时候穿着这些儿子曾经穿的衣服去拍照,或许他穿这些衣服是为了让自己更体能会到儿子的那份青春气息罢。其实儿子就是他,他就是儿子么?现在回来没有衣服穿了,他还是让这衣服让我给我穿。在剪头发时驳开眼镜的我什么都看不到,所以只能静静的想。
剪了头发的我还依稀感到那个理发师的手热热腻腻地摸在脖子上,很是反感,但看了镜子里面的自己,觉得还的确是很青春。看来父亲的看法是对的。我已经有一年没有剪过这么短的头发了,一下子感觉到脖子还是太长了。
“是咧,就是剪这种头发才是最标准的美男子。”躺在床上的父亲见到我回来,我那青春的气质一下子让他的目光亮了一下,“你快洗一下头发,把脖子上的污渍和发碎洗一下。”在病床上的他还是那样亲切的叮嘱着,就像往日他在家里面看看已经睡着了我头上轻轻地摸摸以看头发是否已经干没有?
“好的,我这就去洗。”见这几天没有能合过眼的大哥正疲倦地躺在靠在外面窗边的病床上“呼呼”地打着呼噜,他实在太累太累了。我记得大哥睡着的那张病床是绿色的,其实父亲不希望我们睡在这些病床上的,在他印象里面这些病床上都是死过人的,他怕我们这些儿子粘上这些死人的腌污,但当时治他的病要太多钱了,我们三母子是不能去在住院部里租一间房的,并且又必须得时刻地待在他身边。我和大哥偶尔能睡一下,但母亲却只是从早晨我们醒了,她才能从八点钟睡到十点钟就起床了,而此时一直处于睡着和不睡着的父亲就会很是疼爱地望着母亲那倦曲瘦疲的身影,我的目光就会茫然。
当时急救部里面也是有两张折叠凳可供病人家属休息的,但已经被别人所租用了,我们只能睡在病床上,那段时间里面我们甚至只能睡在父亲急救室外面的胶椅上,那些交椅是倾斜的,而我照样能够睡眠得着,想想那段日子实在是超越了体力和精神的极限去关照着.
"这位阿姨应该是出身舞蹈家吧?"在这个病房室里面太闷了,我不开口和那边个那个矮个子的四十出头妇女聊了一下.
"我不是舞蹈家,呵呵."她嫣然一笑,那涂着口红的嘴唇及脸庞却让人感到很自然,"我是只是一个舞蹈老师."
"果然是呢."我不禁轻轻地笑了一下,父亲上午刚刚也说过她应该是和音乐或舞蹈打交道的人.父亲是个爱交际的人,要不是病着,他肯定会和病房室里面的人交流奶水融合了,但他现在说话都吃力,所以只能轻轻地和身边的家人交谈着,他还会和我讨论着这医院里面的那个护士比较漂亮,那个姑娘是不是处女什么的,当然还讨论到了那些守护在病人身边的亲属从外形看应该是那一种职业.
"这段时间都好像一直是你坚持在这老人身边.你很有孝心."我母亲也说了话,固然在这个病房里面是阴冷发寒的,但人们还是通过亲情及热情的交流去化解它.
"是啊,因为我体力比较好吧."这个剪着短头发的阿姨即使是穿着高跟鞋,身材也是不及一米六的,但或许也是这样她的行动都比较快,她走路时很快,忙前忙后的,能够把腿两甩手一摆就从病床这头走到那头去关照她照看的病人,但她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说话声音也永远都带有一丝轻微音乐性的呢喃,那个病床上的老人尽管神智不是很清醒,但在她那温柔的目光及嘴动之下显得很平静.
"这位是你的父亲么?"睡在窗外的那个病人也开嘴,他是一个高大的莽汉,前两天刚刚从这个急救房搬出去,但很快又搬了回来.
"他是我的家公爷."短发阿姨抿嘴一笑,她的手也轻轻地抚在那老人的额头上,能对公公这样好的人我只见过我母亲,第二个就是她了.
"你的家公爷身体是什么病啊?"母亲问.
"胃出血."她介绍.
"有没有心脏上的问题."我轻轻问,现在写作的我心里面梗了一下,生前的父亲告诉他一直患有冠心病,此刻我才知道父亲患的不止是一种病,只不过肝病先把他的生命先夺去,即使没有肝病,他在后半辈子也是要受心脏病的影响,到时候会不会也像这阿姨的家公爷那样要动手术.看到这个老人前两天被动了手术搬回到这里时需要很多亲属及医生压着他的身体,才能让他从麻醉药缓效的剧痛中恢复过来时他的半休眠状态时的惨叫声让我心寒.
"没有啊".
"不过你家公爷的身体素质很好."窗口边的莽汉有羡慕地说,"要是我这么老身体还有这样强的恢复能力,我觉得就不错了."他边说边由一个下巴削瘦,左脸还一块不知道是胎痣还是烫伤的黑斑的少妇帮洗着脚.前两天我还以为这是他的妻子,后来知道她仅是这个莽汉的弟媳妇.
"你要是总这样饮下去,不要说这样老有这样好的身体素质,你能活到这么长的年龄就很厉害了."那个莽汉的母亲说.
"是啊,这次一定要戒了."莽汉边笑着边用他那被烧酒熏得只能用逼出的声音来干笑着.但我对这种饮佬倒是没有多大信心,因为听他已经连续进入这个医院四五次了.每交都是饮得大量屙血才进来.
"你和大哥们以后一定要少一些饮酒,特别是阿二你,别人叫你饮你就饮了,这很不好."父亲低低地说,他倒是不顾那个莽汉还在伤痛之中.我知道父亲此时又记起了新年时去朱老师前本来说不喝的,但后来又饮了一杯,事情已经过去了四个月了,但他还是记得那样清楚.但我心里微微有点抵触,为何大哥就可以经常这样饮,也可以抽烟,并且饮和抽都是那样厉害.
"这位先生得的是什么病?"那个短发阿姨见我们主动和她聊天,她兴趣也一下子提了起来.当时她没有看见我父亲的脸,我父亲把身子转向了窗口处,
"是肝硬化腹水."妈妈应了.
"他是您的儿子?"这个阿姨很不识时宜地问了一下.她口吻里的"他"是我的父亲,"您"是我的母亲.她把我母亲误当了我的奶奶.
"不,她是我的妈妈,这个是我的爸爸."我怕母亲的自信心受打击,我赶紧帮说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