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后,杨猛开门见山直入主题道:“……现冬日来临、鞑虏未退,本队伍也曾夜袭鞑营,忝自以为颇有一战之力,不想再颠沛流离,欲要在此间立足与官府一道保境安民,自然必须剿灭周边匪贼、防御东虏侵掠,只是堡内缺乏器械装备,剿匪御寇总力不从心……”
高巡检脸色一喜,说道:“杨相公不必担心,下官在这片也略有薄面,之前鞑虏侵掠,各庄饱受毒害,有杨相公坐镇此间,何其幸甚。介时下官说动,可各庄组成联军,颇有与东虏、流寇一战之力,至于器械装备……”
他看向自己的属官邓攒典,说道:“邓老弟,你会帮大哥对不对?”
邓攒典道:“当然,杨相公若要购买兵器甲胄,下官这边定会便宜些。”
高巡检作势不悦道:“就不能赠送一批嘛?”
邓攒典放下脸来,沉吟道:“大哥,你我虽有些小权,但也要打通关节,这都是要花钱的,只能算便宜些。”
杨猛不知高巡检这边有什么装备,客套道:“唉——高巡检莫要让邓攒典难做,一分钱一分货本就当然!只要兵器锋利、甲胄坚实,钱不是问题。请高巡检、邓攒典,陆副官你们放心,各位该有的好处也会分文不少的。”
杨猛看他们气色都比较好,一个个胖嘟嘟的,不类官员书办,更类掌柜总管。显然守着大量物资,日子会过得滋润些。
听到杨猛一行人要倒卖军火时,高大使,一个攒典,两个皂隶都是笑容满面,非常的热情。
他们这些年上下其手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将贪来的物资卖出去?
卖给谁?就是杨猛这些豪强了。
特别杨猛武力值爆表,肯定还是个大金主,态度方面,肯定是更加的热情。
杨猛没心情跟他们寒暄,直接步入正题,想到他们仓库看看。
递运所也是沿着大道修建,堡垒里一排栈房,设有的库房有人看顾。
高巡检笑容可掬的引着杨猛等人进入一间栈房,笑呵呵的非常和气。
一进入栈房,木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物资兵器,让人目不暇接。
邓攒典连声赞颂杨相公福气好,这批御东虏的军货也不过刚到十多天,若放在一个多月前,肯定被鞑子劫没了。
高巡检也在一旁笑呵呵保证,这些军货物资杨相公尽管挑选,挑多少,他们卖多少,有多少订单他们都能全部吃下,口气说得非常的豪迈。
杨猛暗骂之余心想这姓高的倒豪气,朝廷的军用物资说得跟他家的一样,猜想这些物资短缺后,他们肯定会用鞑虏劫没这一套,毕竟上个月赞皇县城都被短暂攻破过。
这个借口一出,肯定各方面都没有话说。
漂没,可是明末官场畅行无阻的潜规则,关系着无数人的饭碗。
谁敢胆大包天,犯而触之这种系统性贪腐?!
杨猛在甲乙丙丁戊等字号库、栈房内到处转看,物资很多,种类齐全:各类布匹、颜料、军用胖袄、战鞋、军裤、裘帽、棉花、桐油、漆胶、黄白麻、生铁盔甲、熟铁腰刀、铁线弓箭、山羊皮撒袋等。
另有广积库,收贮有火器、火药、硫黄与硝石。
果然是递运所,这些物资很多是要运入京师内库,备勤王诸师军用,本就琳琅满目。
杨猛到处看着,不说高大使等官吏和气,就是那些库子都非常殷勤,显然上下其手是整个递运所的事,上层大使攒典吃肉,他们这些库子,甚至最底层的验夫也可以喝些汤。
有财大家发,共同挖大明封建主义墙角,显然形成了共识。
看他们的丑恶嘴脸,杨猛心想自己若是管理真定的一方大员,定将这帮人一窝活剐了。
施龙与吴超好奇看着,啧啧称奇,张琛则脸色不太好,大明遍地都是这般人,局势岂能不崩坏?
看过几个仓库,杨猛已心中有数,接下来就是付钱买了。
看着高大使等人期待的神情,他便开口询价。
高巡检与邓攒典相视而笑,果然大生意,当下由邓攒典热情应答。
“……回杨相公,小人这边的生铁每斤价银一分二厘,寻常熟铁一钱二分,多炼好铁则是每斤银一钱五分。”
“……”
“……回杨相公,小人这边的硫磺每百斤价银四钱。”
“……”
“……回杨相公,小人这边的铅,每斤价银四分。”
“回杨相公……”
杨猛问了很多,总体而言,比其他方向便宜一些,毕竟国家摊薄了成本,而且除了打点上下外,这其实就是无本买卖。
只可惜货源不稳定,他们是一站一站接力,很快各类军货都要运走,否则自己可以长久在这边购买物资。
深知“夷狄畏中华者火器也”的杨猛最关心的当然是火药火器,当下询问具体售价。
邓攒典道:“嗷——杨相公要火器?正好鄙所有一批鸟铳跟三眼铳,鸟铳一杆只需二两,三眼铳只需五钱银子。这等优惠价格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杨猛神情冷了下来,他斜眼相睨:“你说的可是——那种只有三十发寿命的粗劣鸟铳与三眼铳嘛?动不动就炸膛怎堪用?邓攒典,你心不诚啊!”
大明眼下大批量生产鸟铳,很多工料钱只要二两三钱一分,看着成本不高,但其实都是偷工减料,基本只有三十发的寿命,而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炸膛了。
一般不偷工减料的鸟铳,每支成本差不多在四两左右,发射的寿命可能有二百发。
在杨猛看来,这些其实还是偷工减料了的。一般成本在五两,甚至六七两的火铳,才可称优良,发射寿命能超过千发。
被杨猛这样质疑,高大使与邓攒典的脸上不禁有些尴尬,他们一直想把这批劣质的火器推销出去,然而一直无人问津,本想坑大户没想一语道破,显然眼前这个年轻的秀才也是精明懂行的人。
邓攒典解释道:“我等也是看相公初到庄寨,所需要的钱粮颇多,怕相公你周转不开……所以,呵呵……”
杨猛冷哼道:“尔等以为本生员是穷鬼吗,不需要你们替某省钱!”
他心中自有打算,不是那些鼠目寸光的土寇,不把麾下人命当回事。
看邓攒典不好下台,高巡检连忙打圆场,说他这边倒也有一批精良的火铳,约有一百杆左右……但这些火器卖出去担的干系很大,所以要贵一些,每杆要卖八两银子。
杨猛淡淡道:“钱不是问题,若好,杨某全部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