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叶凝芝都睡得很不安稳,到天边泛了鱼肚白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不到两三个时辰,叶凝芝恍神做了一个噩梦。
在梦里,她看着魏广背对着她,满心欣喜走了上前,可魏广的身影走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再睁眼,叶凝芝被惊得盗出了一身的冷汗,忙不迭从床上起来收拾了一番,冲出了房门。
她怀揣着不安,在街上寻找着魏广的身影,可是晃了一圈,她都没有找到,正当她垂头丧气,要回去的时候,魏广的身影从一条小巷子里走了出来,跃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叶凝芝一个激动,满腹脉脉真情涌在了喉咙口,忙拉起了魏广的手就跑,一路跑到上次的破庙,见四下无人,停了下来。
叶凝芝娇羞着脸松开了魏广的手,深吸一口气,昂起头,那双清亮的眸子如若闪着星光,那些温情的话就那么说了出来,“魏大人,因为你,我不再偷懒了,每天都苦练,因为你,我听我娘的话,将百戏团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因为喜欢你,我做了很多好的改变。”
那些坦率直接的话让魏广愣了愣,他看着眼前的叶凝芝,半分娇羞,半分雀跃,搓揉着一双软若无骨的小手,小心翼翼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叶凝芝的心思,他又何尝不知,只是他现在的处境,若真的和她在一起,只会连累到她。
叶凝芝见魏广没有回应,更是紧张,生生挤出笑意,脑海里浮现出魏广与她之间的点点滴滴,声音都颤了几分,但又觉得话说至此,也就不管不顾继续说了下去,“见到你之前,我一直觉得唱戏里的一见钟情都是鬼话,从你把我接到怀里的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
她在遇到他之前,还懵懂未知,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自从遇到了他,她就明白了这种感觉,如是胃腔里飞舞着蝴蝶,酸涩也好,甜蜜也好,都是妙不可言。
是他教会了她什么是爱,也教会了她成长。
魏广看着叶凝芝动容期待的模样,一颗冷硬如铁的心瞬时被融化成一汪春水,她又何尝不是教会了他,钟情于一人是什么感觉。
可是造化弄人,他有太多的羁绊,太多的无奈,他与她,怕只是有缘无份,酸涩在魏广的心尖漫开,魏广嘴巴微张,刚想说些什么。
叶凝芝捕捉到魏广作势要说话的举动,还剩半截的话,匆匆说了出来,打断了魏广,声音多了几分动情的沙哑,“之后,你又在皇帝面前不顾生死,设下赌局。你要我做你的女人,我答应你,所以,你什么时候去我家提亲呀?”
叶凝芝满心以为,她和魏广之间,只差一句话说明白,如果他对她没有意思的话,又怎么会在皇宫里冒死救她?又怎么会在破庙里对她做出那样亲密的举动?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
想到这些过去甜蜜的点点滴滴,叶凝芝又羞涩地埋下了头。
魏广心里一沉,他知道,作为一个女孩子,叶凝芝说出这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他对她何尝不是存有几分好感,可是现实容不得他顺应心意而为,长痛不如短痛,他攥紧了拳头,为难地暗叹了口气,“其实我本打算过几天向你道别的,过段日子,我就要回家乡成亲了。”
成亲两个字像是一盆冷水,直直从叶凝芝的头顶浇下来,她瞪大了一双懵懂的双眸,透心的凉意一点点蔓延止四肢百骸,叶凝芝如遭晴天霹雳,失去了灵魂,她猛地抬了头,声音呢喃,像是在自言自语,“成亲?你要回家乡成亲?”
魏广内心受着如蚂蚁噬咬般的煎熬,沉静的声音从他口中发出,没有任何一丝的感情,“那个姑娘家和我们家是世交,我们是父母指腹为婚的。我未婚妻名叫柳倩倩。”
叶凝芝如同雷击一般愣在了原地。
往昔温情的场景又在脑海里回旋,就在昨天,他还特地送她回百戏团,怎么转眼,他连未婚妻都有了?
那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戏弄她吗?
一股恼涩从心底涌升,在眼眶凝成水雾一片,叶凝芝鼻头霎地一酸,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埋怨,“那你为什么还口口声声要我做你的女人?!难道你真的如我娘说的那样无耻吗?”
魏广生生压住了心里的不忍,叹了叹气,“我从未在别人面前提起过此事。因为她曾经是宫女,离宫三年不能说亲,这里又有很多朗大人的耳目,抱歉,现在才告诉你。”
叶凝芝怔在原地,到这时,她才发现他从来没给过她承诺,他说要她做他的女人,只是为了躲过朗坤的耳目。
那天在破庙里被他赶走的那个人男人想必就是朗坤派来跟踪魏广的。
原来那不过是场戏。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保护他心爱的女人。
她这么能傻傻当了真?
眼泪悬在眼眶,叶凝芝生生忍住,挤出了一抹苍白的笑,“原来是这样....对不起!你与倩倩姑娘青梅竹马,感情一定很好吧!我猜她一定是个大美人。人家都说男才女貌,你这么聪明。”叶凝芝顿了几秒,缓和了快要压制不住的哭意,才接着说,“祝你们永结同心,举案齐眉,百年好合。我先走了。”
魏广站在原地,见叶凝芝浑身颤抖,似在落泪,他本就不善于处理感情,如此便觉得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眼见着泪水就要落下来,叶凝芝不想让魏广看到自己哭,刚才的那场真情告白,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可笑。她抬腿就要走。
魏广想要上前,被叶凝芝拦住。
汹涌的哭意再也压制不住,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叶凝芝的眼眶不住往下掉,心里翻涌着尖锐的疼痛,叶凝芝顿了顿,拔腿就跑了出去。
眼眶的泪水汹涌,叶凝芝又急着逃离,一不留神,嘭的一声,撞到缠满蜘蛛网又摇摇欲坠的庙门。
哐铛一声,门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扬起铺地的灰尘。
魏广担心她这一撞,受了伤,忙想上前。
明明是表白被拒的悲情场景,却发生了如此糗事,叶凝芝哪还有颜面再面对魏广。
额头这一撞,又鼓起了肿包,身体上的疼痛混着心里的疼痛,越发剧烈。
还没等魏广走近,叶凝芝忙举起手臂,拦在了魏广的面前。
魏广会意到她的抗拒,也不得上前,只好立在了原地。
魏广看着她飞奔而去的背影,轻叹一声,他有太多的理由不能接受叶凝芝,他宁愿现在对她残忍一些。
魏广摇摇头,眼底的某些情绪转瞬即逝,脸上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
叶凝芝一路哭着回了百戏团,这二十多年来,她虽吃过讨生计的苦头,可感情上的苦头,她还是第一回尝到。
她终也不过是个芳样年华的小姑娘,心性还有些稚嫩,被喜欢的人如此直截了当地拒绝,像是心上生生吃了一个闷棍,让她疼得缓不过气来。
可这疼,又说不了给其他人听,毕竟罗英早劝过她,是她执迷不悟,充耳不闻,把一颗心送上门给别人蹂躏,她趴在房间的桌子上,越发哭得不能自己。
哭了半晌,眼泪都快哭干了,她才抬起头,两行泪水挂在如玉般的秀面上。
不行!
她不能更让魏广看不起,她不该为了一个不在乎她的人难受得死去活来。
叶凝芝一拍桌子,猛地站起来,跑出了房门,拿了院子里的道具,就开始练习节目,她的脸上又恢复了一副倔强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