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大师父聊完语言幻觉这一块后,大师父送我出禅房,说道,“我教你的已经差不多,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其他的,之后想起来再说。接下来几天,你不必再来我禅房了,去找你二师父聊聊。”
“谢谢大师父的教诲,虽然听懂的不多。大师父,我最后还是想问一下,术士的作用体现在哪?对于农人来说,术士怎么做才是有用的?”我心中有疑问,还是不肯就这么算了。
“关于术士有什么用这个问题,还是让你二师父跟你说吧。这个话题已经讨论了上百年了,依旧没有结果。我总爱说一句话,只要术士这个群体还有一个人,那么,它就还有存在的价值。至于真正的价值是什么,你需要去慢慢实践体会。其中真义,或许需要你去参透。”大师父说完,哈哈大笑了一声,就进屋忙活自己事的去了。
第二天,我忙活完自己的事,就去找二师父。我在二师父的门前敲了好一会,都没听见人答应。我就去菜地那一块,帮三师父的忙。
三师父听了,说道,“你二师父自从开始了预报天气的工作,就忙得很,早出晚归的,我也经常看不到他人。那些农人,也总是各种不放心,总是去询问天气变化,甚至询问好几次。你二师父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有空的话,可以去帮帮他的忙。”
“好的,有空我就去帮帮忙。”我答应道。
“听说,你大师父教了你不少东西,学得怎么样?”三师父问道。
“本来以为大师父会说骗术,哪知道大师父说了一天的语言幻觉。他说,这就是最大的骗术。似懂非懂地听了,也不知道学了多少。”我半发牢骚,半抱怨地说道。
“语言是人所特有的,利用语言的骗局最常见,你大师父把精力放在这上面是对的。只要人与人之间还有交流,还有沟通,就不得不用语言。我之前不是跟你谈过技艺的话题,还记得吗?技艺为什么那么传播,不就是语言表达不了真实世界的所有东西吗?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语言的模糊性还是必要的,如果真的那么精确,那我们需要去记忆的词汇就很庞大了。”三师父说道。
“大师父说,语言世界和真实世界是两个世界。三师父知道,这怎么理解吗?”我说道。
“语言世界代表的是你脑中的世界,而真实世界就是客观存在的外部世界。一个是你脑中想的马这个词,以及你能联想到的,关于马的一切。而另外一个是真实存在的马这个动物,它的毛发,它的动作,它所处的环境通过五官进入你的脑中。这两个马是不一样的,可能会有对应关系,但并不代表着一一对应。这当然只是简单的区分,其实生活中,语言是两种世界混合之后的一种产物,你想象的与你感知的混合在一起。你既不会任由你的五官去感知信息,也不会任由的大脑去想象。就像你看到了一只陌生的狗,你脑中已有的对狗的认知,是温顺或凶猛都会限制你对狗的进一步观察,同时观察也会让你改变原先对狗的认知。大概就是如此。”三师父说道。
我沉思了半饷,说道,“这么一说,客观世界我大概了解了。如果我不带有任何预见或情绪去观察一件事,这应该就是真实世界。就像人独自走在那树林里,那山路上,微风吹动树叶,安静得只听到沙沙响那样,这就是沉浸于感知中,这就是真实世界。”
“差不多,这就是最接近真实世界的状态,但不绝对是。你看到的,可能与别人看到的不一样,这样就有两个所谓的世界,但真实世界只会有一个。”三师父应和道。
“那么语言世界是怎样的?它在怎么样去运作呢?我如何去大概探寻到它呢?”我反问道。
“最接近语言世界的,大概是梦境吧。人在睡觉时,眼睛闭上,耳朵听不到声音,躯体也感觉不到多少东西时,做梦得出的梦境就是语言世界。”三师父沉思了一会,说道。
“梦境?混乱不堪,难以理解。你是说语言世界也混乱不堪,不能被理解?”我问道。
“脑袋是个奇怪的东西,当你觉得你的思考内容有逻辑时,它就自然有逻辑。当你觉得没有逻辑时,自然就没有逻辑。梦境也是如此,当你觉得梦境没有逻辑时,梦境就是混沌不堪。反过来,像我这样,觉得真实世界没有新鲜事时,梦境也是有规律可循的,算不上混乱。”三师父笑着说道。
“我大概明白了,语言世界虽大多时候是个人的事,就像梦境一般,无法跟人交流。但是当加入真实世界的一些感知的因素之后,就变得可交流了。语言的这种双面性需要我们做好区分。”我说道,有些开心。
“是的,你大师父很多工作的本质,就是语言治疗术。他并不会去过多地干预人的行为,而是帮人理顺他们的语言,进而去理解和接纳自己的想法,去接受背后的欲望与目的,进而达到和解。”三师父赞许道。
“那三师父,你能不能说个故事来说明一下语言幻觉。大师父的例子太不好理解。”我说道。
三师父微笑着,说道,“今天不干活,就净跟你聊天去了。可以,送佛送到西,就聊天聊个干净。在我年轻的时候,曾外出游学,有个术士在跟农人们聊天,我在一旁听着。术士说道,‘睡觉是一件重要的事,人一天不睡都不行。睡觉最重要的是什么?是有一片遮身之瓦?是有舒适的棉绒被?是有个心爱的人共一个枕头?是这些吗?都不是,是要有一个安静的环境。我们喜欢午睡或夜间睡,为什么?是因为我们困吗?不是,我们工作累了都会困,都会想睡觉。为什么选在中午和晚上?因为这两个时间点最安静。中午,太阳当空照,阳气最盛。而晚上,月亮挂天空,阴气凝聚。万物都安静下来了,所以值得睡觉。甚至那些小偷,在这个时候,都在蹑手蹑脚,保持安静。他们也在敬畏这种环境的安静。这世界上,唯一讨人厌的,大概就是蝉这种动物了。世界都安静时,它却在聒噪个不停。睡觉,要保持安静,才能有个好睡眠,才能让生活更美好。’这段话我记得七七八八,大概是这么个意思,你听着,觉得怎么样?”三师父说完,没忘追问我一句。
“觉得有点滑稽。小偷怎么是敬畏安静的睡眠。小偷是怕把主人吵醒了而已。”我笑着回答道。
“是的,就是这么个道理,这就是语言幻觉。农人听了,可能还觉得很有道理。”三师父说道。
我和三师父聊完,就帮着三师父一起做完农活。晚饭时候,二师父回来了。我和二师父也说了一下情况,说希望约定个时间。二师父说道,你明天跟我一起跑一趟吧,了解一下情况,我们边做事边聊。我开心地答应了,因为又可以下山了,这种机会不常有。
大师父和三师父对二师父的预报天气的工作也有了些兴趣,询问情况如何。二师父只说道,预测的结果还可以,虽有错误,但比以往好,只是每天去,还需要跟农人们解释,有些忙不过来。
大师父说,你就把小和尚带上吧,好好给你帮忙。其实这种事,你可以让农人们去做一下,不必亲力亲为。我看已经是个精确的测量工具了。
二师父回答说,“是的,我也准备再花六七天,就把这事交给农人去打理。最近去,就是跟农人交代好。”
就这样,我和三位师父吃完晚饭,就各自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