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
林峰赶在甄锐发作前,忽然起身狠狠打了王氏一记耳光。
“泼妇,还不赶紧下去!”
林峰沉声低吼,此刻他丢了脸面不说,真正得罪甄家到不择手段的地步,那也是他不愿看到的结果。
打落牙齿和血吞,别人管不了,只能约束起自己媳妇。
王氏粗鄙莽撞,却是个直肠子,为了丈夫儿女什么都霍得出去,平日里林峰待她极好,成亲二十多年百依百顺,是一指甲盖都没弹过她,这一耳光打下去,直把她打的眼冒金星。
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
“你……你居然……居然打我!”
王氏做梦也没想到林峰会有此动作,又是委屈又是羞恼,万般情绪只搅得她脑子里半点理智也没有了。
“姓林的,你竟然打我?你这狠心的负心人……你没良心!你混账!你对不住我死去的爹娘啊……”
王氏前番与夏蝉厮打只是干嚎,到了林峰这里变成了泣涕横流,骂咧咧地伸手打了他几巴掌,忽又舍不得似的,改换脑袋往胸脯上撞。
撞得自然不重,可就算如此,眼泪鼻涕也蹭了林峰一身。
甄锐看的目瞪口呆,摇着扇柄嗤了一声:“有辱斯文。”
林峰脸色铁青,想将牛股糖似的王氏甩开,用了几把力气都没挣脱,当下急怒攻心,又照着她脸上狠狠打了两巴掌。
“你这泼妇自己不要脸面就罢了,如今连男人孩子的脸面都要糟蹋了?速速退下去,否则别怪我不顾情面!”
王氏听到“男人孩子的脸面”顿时僵住了,似是被人扼住了喉,哭到一半的腔调被生生卡住,再被林峰猛一推,便一屁股跌在地上。
她周身狼狈至极,配上那么个伤心欲绝的神情,真是叫人看了觉得可笑又可怜。
林清皱了皱眉,这王氏果然是空有架势,自以为什么都在她掌控中的男人变了嘴脸,她瞬时就露出了纸老虎的底子。
“五叔打婶子做什么?婶子这两句话确实没有错处。”
见林清一副打抱不平的模样,被打的王氏再一次陷入迷茫怔忡。
今儿出门怕是撞了邪祟,似乎还是极不干净的东西……
林峰和林岩夫妇都万分惊诧地望着林清,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直觉告诉他们这个平日里风一吹就能倒的侄女,今天突然变了,变得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五婶的话虽不好听,理却不差。”林清见林峰站起后没再坐下去,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林家的事,自有林家人主持,这话没错。可林家的家业是我父亲和祖父毕生辛苦所得,与旁人无关,即便请出族老来,也不能够轻易违逆我父亲的意思,将他们的心血付给不相干的同族亲友。”
话已经说到明面上,林清心中越发清凛坚毅。
这不相干的同族亲友,自然是指林峰等人。林家自林清父亲往上是三代独苗,再远一点的血亲,或绝了后或早就没了踪迹。
林家的家业,上辈子在她眼里不过是名利浮云是阿堵物,她曾不屑相争也无力去争,但是今生,这却是她拼死也要为父亲、为自己守住的家园,是她安身立命的所在。
林清不去看那些人的脸色如何,手一下一下敲着暖烘烘的小铜炉,缓声道:“我外祖家侯爵出身,又有从龙之功,如今舅舅掌家更是家资殷实立身正派,断然不会觊觎我林家的这点小小产业。不过是我父亲忧心病重,恐我将来一人不能自立而提早做出谋划。舅舅断然没有要占着林家家业的意思,大表兄,我说的对吗?”
甄锐正听着惊奇,忽见表妹神色清冷地看着他,一时慌的只知道连连点头。
“自然是这样!”
甄锐理了理被表妹唬乱了的心绪,转头对林峰等人气忿道:“笑话,难道我甄家我父亲还会私吞外甥女的家产不成?怕的不过是你们这群见利忘义的中山狼!”
他冷哼了一声,再以眼神示意门边立着的亲信造出些声势来。
甄锐带来的几个亲信都是武艺超群的高大汉子,这会儿齐齐望着林峰等人睁圆了眼,嘴里咧咧道:“敢欺负我们姑娘,教你们知道什么是狠字!”
王氏还坐在林峰腿边,拍着地使劲儿嚎哭,根本没空理会这边的“狠”。
冯氏吓得面色苍白,一溜烟躲到了林岩身后,嘴里哆嗦着道:“这、这、这!大侄女若是送到甄家去养,以后得养成什么品格儿啊!”
沉坐许久的林岩终于站了起来,他满面忧思地走到甄锐面前,拍了拍甄锐肩旁。
“甄家大哥儿,莫要急躁。”
甄锐抖了抖肩膀,颇为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几步。
林岩也不气恼,反倒笑起来:“甄门好家学,我和五哥是知道的,我们大姐儿有外祖母和舅舅护着,自然是万无一失。甄家大哥儿是读圣贤书的,将来要承袭侯爵的人,定不会和她们无知妇人家计较。”
甄锐不言语,只盯着林岩看,忽觉他眼睛狭长,一笑起来就剩下道缝,竟活像只狐狸。
见甄锐接受了这顿拍马,林岩忙往外招了招手,不多时,一个漂亮侍女扶着个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头发花白,一双眼瞪着甄锐,锋利无比,行动矫健,完全不像上了年纪的人。
老者后面紧跟着几个衣衫齐整的中年男子,昂首挺胸地跨门而入。
“这是林家族老,忠伯。”
林岩一面向甄锐介绍,一面引着老者和众人落座。
等众人坐定后,林岩转而望着林清,笑道:“大侄女所言不差,林家的事自是由林家人做主,实在有烦难了,再请外家支援不迟。”
这话说的有意思极了,就坡下驴,再顺势转折回来。
林清冷笑,枉她前世一直以为这个六叔是个厚道的,原来他与冯氏夫妻同心,德性亦同。
“如此甚好!六叔既请了族老,我就不必再着人跑一趟了。”
林清话音刚落,不知何时离去的雁秋,牵着一个三四岁的男童,从门外缓步走了进来。
众人不明所以,望着林清满腹猜测。
屋外雪越落越密,寒风紧恶,屋内则完全不同,静谧无声,下人们炭火添加殷勤,只让人觉得暖如春昼。
那小小男童,衣着鲜艳,厚厚的衣帽下露出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
长得真好!
冯氏看着那男童,不禁暗叹。
想起自家那一双儿女天玄地别的样貌,她忽然觉得眼前男童这讨喜的小模样有些扎眼。
“姐姐,宣儿饿了。”
自称“宣儿”的男童一看到林清,两只困顿的眼立马灿若星辰,他甩开雁秋的手,一摇一晃地跑着往林清怀里扑。
小童腿胖,又跑得太急,一不留神,往前扑了一跤。
“宣儿又淘气了!”
林清嘴角噙笑,将那小童扶了起来。
她转头望着甄锐,笑的明媚清朗:“这段时日忙于为父亲侍疾,竟忘记和大表兄介绍,这是父亲挑选的林家继承人,我的弟弟,林宣。”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