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鸢席间还想偷偷的询问一下情况,却被伏湛凶恶的眼神给劝退了。
他看着伏湛有一搭没一搭的戳着碗里的粥,躁郁之情溢于言表。
心道自己只怕是坏了事儿了。
早饭过后,荣鸢亲自送他们出了城门,还带了个马夫帮他们赶车。
伏湛等人拜别荣鸢之后就踏上了返回军营的旅途。
夜南柯和胥华玖一起坐在马车中,她瞧着胥华玖抓着衣摆一言不发似乎有些拘谨,便想和她说说话。
“你知道夜沧溟么?”
胥华玖闻声抬起头,一脸茫然的看向夜南柯,小心的摇了摇头,道:“没听说过。”
马车外的伏湛本来正靠着车框打盹儿,却在听到“夜沧溟”这三个字后,一个机灵醒了过来。
夜沧溟这个名字他在东陵秘辛里见过,那时九州未定、六合不分,直到他的出现划出天下三国沿用至今,王权在变可领域从来未变。
这点伏湛一直感到很奇怪,边境战争不断,可无论哪一国进行扩张,都会在若干年后重回原本划分出来的土地,巧合的就像被人精心雕刻过一样,容不得一毫一厘的差池。
而评价夜沧溟的只有简短的八个字——一人杀降,祸行九州。
但具体是如何嗜杀如何降祸他就不得而知了。
和和怎么会知道他?
伏湛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只听夜南柯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夜浮罗呢?”
没听到胥华玖回答,伏湛弯腰从路边摘了根狗尾巴草,心想:她一个养在深宫还不受宠的公主哪里能认得这些人。
“我给你讲讲夜浮罗吧。”
夜浮罗?听这名字像个男人。
伏湛叼着草棍,双手垫在脑后状似无意的往后仰靠,其实早已竖起耳朵等着听夜南柯的下文了。
“夜浮罗……”夜南柯忽然发现她对夜沧溟从浮罗山里出来之后的事情一点儿都不了解,她只知他刚出山时来求她改过名字了断因果,后来在行修岛做了教习先生,直到星盘易轨她才在这千年里第二次见到他。
她挠了挠后脑,见胥华玖正眼巴巴的瞧着她,复又粲然一笑,继续说道:“夜浮罗啊,是个教书先生,但他不光学识渊博还武艺高强……”
其实夜浮罗在行修岛上教什么夜南柯并不知道,不过既然是吹捧自然要吹捧的好看些,至于夜浮罗究竟是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娶媳妇儿又不是教学生,不重要。
远在南冥的夜浮罗此时刚好在给孩子们上课,讲台下的一群小萝卜头摇头晃脑的读书,只是书的内容各不相同,屋子里只剩一片嘈杂的嗡嗡声。
夜浮罗在这嘈杂里泰然自若,拿了把蒲扇给自己扇风,椅子上交叠的双腿漫不经心的晃荡,偶尔才开口提点一句:“都好好读啊,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自己悟啊。”
话音落地,屋子里读书声就又高了一个度,他合着眼睛满意的点点头,随手抽了本书盖在脸上,往后一摊就睡了过去。
马车里夜南柯还在滔滔不绝的往夜浮罗脸上贴金,胥华玖倒是听的一脸认真,只是马车外的伏湛脸色越发难看了。
他吐了草棍,摩拳擦掌的准备好好查查这个教书先生。
“这位先生是师父喜欢的人嘛?”
这声音是胥华玖的。
“嗯?怎么会,他才不是我喜欢的人,我只是想和你熟络熟络,反正你以后也会见到他的,提前介绍一下哈哈。”
原来是无关紧要的人啊,那就没必要查了。
伏湛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靠在车框上准备继续打盹儿,却听胥华玖小声问道:“那师父喜欢的是外面那个看起来很凶的人嘛?”
果不其然,伏湛的耳朵又竖起来了。
“没,我们认识了没几天,一点儿都不熟,又何来喜欢不喜欢呢。”
不熟……伏湛五指敲着腿,心里不是滋味。
他一直以来的表现像是不熟的人么?
即便她现在不想认他,也不该说这话来戳他的心窝子。
初次见面说貌丑,不抬眼看他,再见时她蒙着脸,和那个明玉一起糊弄他,现在可倒好,干脆易容说跟他不熟。
不熟好啊,有熟的时候。
在伏湛和夜南柯返回军营的路上,胥承弈已经率领着两万大军开向了峪灵城附近,峪灵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谓是保卫东陵腹地的一处天险,万万不能有失。
峪灵城以北已经尽在北狄的掌握之中,远在东都的皇帝担心公主和亲路上被劫的消息传到北狄后北狄人会再度发起进攻,遂派遣毅王前来守城。
伏湛途中得到消息,也调转车头直奔峪灵城。
待他抵达峪灵城便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伏湛撩开门帘,胥承弈正背对着门口看沙盘,他见伏湛回来了,忙挥挥手招呼他过来。
“我们安插在北狄的谍子传来消息,驭达嘉启的直系部族要在三日后对峪灵城发动进攻。”胥承弈将谍报的内容讲给伏湛听。
“族长达布带领的那支两万人的队伍此时就隐匿在长河对岸的森林里,只待三日后与驭达嘉启汇合攻城。”
伏湛看着沙盘,找存着森林的位置,随后说道:“既然是隐匿在森林里,那就放火烧山吧。”
当夜,伏湛便带领一只五十人的小队换上了北狄人的军服,袖系红巾,携带着桐油悄悄渡河潜入了达布一族所在的那片森林。
岸上还有一队负责接应他们的人马。
鸣镝为号,点火弯弓。
漆黑的夜空里不见浓烟,只当出现明火之后,北狄人才后知后觉的在一片人马嘶鸣之声里,意识到自己遭遇了突袭。
火势乘风而起,越来越大,满山慌乱的北狄士兵惨叫哀嚎,树木倾倒烟尘弥天。
在身后火光的掩映里窜出零星几个飞快奔跑的身影,他们不顾身后跃出火海举刀追杀他们的骑兵,眼中只有长河的吊索。
刀戟破空之声响起,身边有人应声倒地,伏湛跑在最前面,但他不能回头。
攀上长河吊索,命就保住了一半。
长河水流湍急,平日渡河时都要格外小心,此刻逃亡的士兵更是紧握着吊索前行,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北狄士兵逃出火海追赶他们,上了吊索,就进入了射程之内。
身后的骑兵即将踏上吊索,队尾的一人背靠东陵河山,挥刀斩断了吊索,自己也随之没入冰冷的江流。
吊索轰然而断,攀附在吊索上的人沉入水中,在滚滚江流的冲击下抓着奋力攀行。
伏湛紧握铁索,从水中露出头来,射出第二支鸣镝。
鸣镝尖锐的叫声在一片呼号声中格外突兀,长河对岸负责接应的将领沉声下令:
“弓箭手准备,放!”
霎时间,羽箭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那些还没看清对岸人马的北狄士兵便成了箭下亡魂。
成功回到对岸的士兵只有六人。
伏湛一身水渍挥刀斩断铁索,看它沉入水底,满目寒凉。
冷声道:“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