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忆夕被他摇晃着，双目完全痴呆了，待反应过来，里面涌动着恐惧。
“你们俩冷静点，他还是个孩子”，花青瑶急忙将夜忆夕从他怀里拿出来，见他懵懂的模样，忙说道：“看你们把他吓的”。
“奶奶”，夜忆夕趴在她怀里颤抖着。
“忆夕，是娘当年不好才会变成今天这样”，笑嫣想去抱他，却被他受惊似地闪躲开。
笑嫣手指僵硬在空中，满目受伤。
“这不是真的，我才不相信”，夜忆夕抽噎着鼻子恨恨的看着夜锦玉：“我是小，可我不是什么都不懂，母后，你怎么能用这种理由来骗我，是他逼死爹的，你还要他做我爹，你不是说他是我哥哥吗，怎么就变成爹了，呜呜——”。
真是造孽。
笑嫣泪如泉涌，她上辈子究竟造了多少虐才会受到这种折磨，可她知道，最难过的、最绞痛的都不是她。
夜锦玉站在一边身心麻木的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该怎么说呢，就因为他还是一个孩子，那样错从复杂的关系从几代开始他根本就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锦玉，你不要愣着，说几句话啊”，笑嫣拉住他的衣角流着心酸的泪说。
夜锦玉低头看她，见她哭了，难受的弯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就是因为你小，所以你才什么都不懂，忆夕，我也曾经像你一样明明是自己的爹却叫了十多年的皇兄，可你是我的儿子，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你娘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怀了你了，只不过你心里自以为那个叫父皇的人却欺骗了我们，你只知道你恨我，可你这么小又怎么能理解和自己的挚爱分开十年的痛，你想想，你才离开你娘不到一年，已经这么想念了，那我呢，我又有多难过”。
“锦玉——”，笑嫣动容的抱紧他。
眼泪从他眼睛里滚了出来，夜锦玉犹自看着夜忆夕说道：“你恨我、讨厌我没关系，可是你不可以怨恨你娘，我和你娘原本打算再等你大点能够分辨是非点再告诉你，可你知道吗，我是你爹，我知你不喜欢我，可你每次用那种憎恨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有把刀子在捅我的胸口，凭什么，凭什么，夜胤羽将你娘霸占了十年，连我儿子都要霸占”。
狂吼的声音充斥着整间竹屋。
乌黑的眼珠迸出猩红的泪光。
夜忆夕被他吓得说不出话来，又或许是被他眼睛里的感情吓得只得去相信。
“锦玉，你别这样，冷静点”，到今天，笑嫣才知道他究竟有多难受，伸手抚摸着他的脸，满是泪水。
“笑嫣，凭什么所有的难过都要我来承担，以前有爹也不认我，现在连儿子也不认我”，夜锦玉哭的像个脆弱的小孩。
夜忆夕每一次看到他几乎都是凶神恶煞的，如今见着这模样，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忆夕，不过来劝他两句好不好”，笑嫣朝他招手，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了解他的人了。
可夜忆夕仍旧只躲在花青瑶的怀抱里。
夜锦玉有些绝望了。
“你们别急，这个事正常人都会难以接受的，何况他才十岁，给他点时间，你们赶了一天的路，先去休息会儿吧”，花青瑶不忍心之下只好劝道。
笑嫣又不舍的朝夜忆夕看去，见他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自己，然后推开花青瑶撒开脚步往外跑去。
“哎，忆夕——”，笑嫣要去追，被花青瑶拦住。
她怔了怔，还是没能追去，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花青瑶去追了。
“我刚才根本不该说的”，她现在这样追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
夜锦玉愤怒的一掌拍在门槛上，他这辈子都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夜胤羽，可他为何又是自己的父亲。
“这都怪我”，笑嫣转头望着翠绿的竹林，沙沙作响的声音里夹杂着她幽幽的声音，“这种事情正常人都没法接受，一个女人陪了儿子…”。
“不要再说了”，铿锵的爆吼声从他嘴里发泄了出来，这是他一辈子最深的伤痕，最不愿去面对触碰的往事。
“锦玉…”，笑嫣被他纠痛的神情给震到，“我…”。
“对不起”，夜锦玉从后面大力拥住她的身体，语气里充斥着彷徨，“我不该又对你吼的”。
“没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知道你难受，对不起，早知道当年我宁可和你死也不会放开你的”。
“都过去了，不是吗，别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夜锦玉语气哽咽的说：“能这样在和你一起我没什么再怨恨的，你放心，我不会就这样放弃的，现在既然说出来了，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让忆夕接受我的”。
“我们一起努力吧”，笑嫣握紧腰间的双手，转身帮他擦去眼泪，深深的抱住他。
到了天黑时分，花青瑶才好不容易将夜忆夕给哄回来，竹屋里燃起了小烛火，飘着炊烟，香气四溢。
笑嫣正好将菜端了出来，一见他就欢喜的迎了上去，“忆夕，你回来啦，娘给你做了几道菜，看有竹笋，有鸡蛋…”。
“我不饿，你们吃吧”，夜忆夕不看她，低着头进了房间，听到里面扣门的声音，笑嫣脸上挤出一抹苦涩。
“你们给他点时间吧”，花青瑶走到摇篮边上，看着脸色苍白的夜挽情拧起了眉头，“才这么小怎么就中毒了，碧诺真跟他那做爹的一样狠”。
“我觉得不是碧诺下的毒”，虽然夜挽情中毒的事随着那宫女失踪也没了音讯，但笑嫣却隐约能猜到点大概。
“不是他还会有谁”花青瑶语气里透着无尽的恨意。
夜锦玉见状忙道：“好了，至少挽情现在没事了，先别说这事，大家都吃饭吧”。
一场晚饭在沉默寡言中结束。
躺在木床上，笑嫣和夜锦玉两个人都各怀心事、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笑嫣，你说忆夕喜欢什么”？夜锦玉睁大眼睛望着窗外一抹明亮的月光，“我小时候最喜欢就是放风筝、拨浪鼓，你说忆夕会不会喜欢”。
“拨浪鼓”？笑嫣失笑，“你当他还是三岁小孩”。
“我想讨他开心，可是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要么我送他一把剑可好，你看他都这么大了…”。
“他才十岁，送剑你不是教坏他了”。
“那送什么好…”，夜锦玉苦思着。
“你就别想了，笑嫣叹气说：“瞧如今这样子，忆夕是不会跟我们离开的，而且说实话他现在住这里我也放心，我想好了，干脆暂时把挽情也放这里…”。
“可我和挽情才相处没几天”，夜锦玉从床上坐起来，有些着急，“又要父女分离吗”。
“可到时候要打仗了带着孩子肯定会不方便，而且挽情的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笑嫣也是下了决心才说出这番话来的。
“那你娘要照顾两个孩子会不会不方便”？
“应该不会的，现在忆夕也会自己照顾自己了，锦玉，你别担心了，等日后你和忆夕相处的日子长了点，他自然不会怪你的，而且这都不是你的错”。
“嗯，笑嫣，后天就是忆夕的生日，我们为他过了生日再走吧”。
“可是——来得及吗”？
“最迟也不过晚一天而已，无妨的”，夜锦玉转了转眼珠，脑海里浮出一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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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笑嫣醒来时，夜锦玉已经早早的出门去了。
“瞧他早饭都没吃就骑着马出去了”，吃早饭的时候，花青瑶疑惑的说：“他去干什么去了，你们不是下午就要走了吗”？
闻言，正埋头吃饭的夜忆夕小身子僵了僵，低头，咬了咬小嘴巴，埋头快速扒饭。
史笑嫣看在眼里，酸笑道：“明天是忆夕生日，我和他说好了，后天再走”。
“哼，要走就走，我才不稀罕”，夜忆夕闷声冷哼。
“忆夕，不能这样说话”，花青瑶责备了一句，“你娘也舍不得你”。
“本来就是”，说着说着夜忆夕就哭了起来，恨恨的盯着笑嫣，“你要是舍不得我为什么不陪我和奶奶留下来，你有了他就不要我了”。
笑嫣愕了愕，堵在嘴里的话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她是料到夜忆夕会舍不得她，可没想过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也会吃醋，不由得唇角抿笑了起来。
忍不住怜爱的伸手摸了摸他脑袋：“忆夕，你们真是像极了”，孩子气的倔强，会长长发着闷脾气，连说话的语气都是如出一辙的。
夜忆夕自然明白她说的是谁，生气的躲开她的手，“从前你的眼里就只有我，可你现在眼里就只有他了，你是不是不打算要我了”。
“你胡说什么，娘怎么可能不要你”，史笑嫣被他气红了眼，“娘是为你好才让你留在这里的，现在外面都在打仗，等过些日子稳定了娘就过来找你”。
“既然是打仗，你和妹妹留在这里那不更好”，夜忆夕抱怨，“让他一个人出去”。
“够了，夜忆夕”，耐心和底线有线，笑嫣微火的站起身来，又觉得自己火气大了点，忙深吸了口气，“你们吃吧，我吃饱了”，语毕转身，只见夜锦玉站在门口复杂的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只大风筝还有葫芦糖。
屋内的几人都愣了愣。
突然之间觉得手里的东西特别的沉重，夜锦玉几步走到夜忆夕面前，低着头温和的笑道：“这个是风筝，要是无聊的时候可以叫奶奶陪你去放，还有葫芦糖，我看到街上的小孩都爱吃这个就买了两只，另外这是甜枣、酥糕、甜品、瓜子，买点心的掌柜说了你这么大的小孩最爱吃的就是这个了，我不知道你喜欢吃哪种口味的，就都买了…”。
夜忆夕一愣一愣的盯着桌上那些东西，脸上的泪还没完全干涸。
突然他用力一挥，桌上的东西统统滚在地上，红红的葫芦糖染上了灰尘，一块块好看的酥糕也摔碎的不成样了。
“你别以为买这些东西我就会承认，我永远都不会认你”，夜忆夕大声说。
夜锦玉身体晃了晃。
“忆夕，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笑嫣目光落在地上，心如刀绞，那都是他的心意，“他昨晚一直在问我你喜欢吃什么，今天天还没亮就跑出去给你买这些吃的回来…”。
“笑嫣，不要再说了”，出乎意料的，夜锦玉反而安静的拉住她，然后蹲下身一点一点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
笑嫣望着他的背影然后仰头擦了擦眼睛的泪，睁的大大的，可还是忍不住，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笑嫣——”，夜锦玉将手里的东西一丢，忙追了出去。
竹林里，夜锦玉好不容易才将一直往前冲的她给抓紧怀里，“你要去哪里”？
“我不想看到你受委屈”，那些画面直接将她的理智摧的悲苦，“明明你什么都没错…”，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也不喜欢任何人侮辱他。
“别这样子，昨天不是说好要让他慢慢接受我的吗”，夜锦玉哽塞的将她身体转过脸，面向他，“他是我儿子，我有耐心，你说的，时间长了他总会原谅我的，这次不行换下次”。
“可是看到你委屈的模样我的心很难受…”。
“有你这句话，我刚才还闷闷的，现在就只有开心了”，夜锦玉倾过身子吻上她脸上的泪，“你若在哭，那我就要比你还难受了”，正如她为他心痛一样，彼此眼底都是那么的重要，如果不是他和她的孩子他又何须放下自尊去苦苦讨好呢。
舌头将她脸上的泪一扫而尽，咸涩的味道填满舌尖，放开她时，脸上只剩下羞涩的嫣红。
“现在还气了吗”？夜锦玉勾唇。
笑嫣低着头摇了摇头，她突然发现明明他才是最该伤心的，却反而由他来安慰自己了。
“那回去吧，否则忆夕会担心了”，夜锦玉握住她的手，笑嫣这才发现刚才一气之下走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忆夕和你从前实在太像了”，笑嫣突然笑了，“他既然和你吃上醋了”。
夜锦玉微微露齿一笑，侧过头说道：“笑嫣，既然如此，你也舍不得忆夕，忆夕其实也舍不得你，还有挽情，不如你暂时留下来吧，要是去了战场，到处都是男人，你也不大方便”。
“我不要”，不等他说完，笑嫣就摇了摇头，目光坚定，“我要和你一起去，和你分开的这半年多里我每时每刻都像是在煎熬，忆夕现在有我娘照顾，可你没有，要是真有什么万一，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锦玉，我让你孤苦了十年，我再也不让你孤单了”，想起他昨日说的话，她这辈子都会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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