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碍事”，夜胤羽仍旧抱着孩子走了进去，火盆旁，一抹绯色的人影撞入视线，见他进来，恍惚停下了手里的东西，起身行礼。
“这是在做什么”？夜胤羽撇头看了看她手里一大堆的册子。
“年关将近，六宫的事物都要忙着打理”，史笑嫣合上册子，火盆映的她明珠生辉，熠熠照人，只眉尖隐隐的疲惫，“各处的赏赐，新年赐宴，宫眷如朝…件件关乎国体，一点也不能疏忽”。
她说话之时耳鬓处一缕发丝垂落下来。
“这后宫倒是辛苦你了”，皇帝伸手去为她拂，笑嫣往后缩了一下，手指顿住空中有丝尴尬，直到怀里突然钻出一只小松鼠，他警觉的坐起身来，怀里的小孩欢笑着去追逐了，“咯吱咯吱”玩得不亦乐乎。
“这是四弟昨日送进宫给忆夕解闷的”，笑嫣端了一杯热茶给他，随口说。
“要是后宫里的那群嫔妃能像你一样懂事朕就省心了”，夜胤羽接过，低咳了几声。
笑嫣情知他说的安妃和素妃前两日为了一件羽缎争吵的事，“这是也怨不得她们，后宫平日徒的就是一个争宠，皇上没道理送了安妃不送素妃的道理”。
“所以你就把自己的给素妃了”，夜胤羽拨了拨茶，略瘦的脸颊眼神意味深长。
“她自然是不会要的”，笑嫣当做没看到，转头看着一旁蹦蹦跳跳的小孩。
“你就是精明”，夜胤羽哂笑，“多亏了你后宫才清净了几年”。
“能为皇上做的，我自然会尽力做的很好”。
笑嫣说完后，两人沉默了，偌大的凤宁宫里只听得见夜忆夕和松鼠玩弄的欢笑声。
过来许久笑嫣才别过去目光，“我听说前几日燕军袭击了都口…”。
“战火受苦的是黎明百姓，轩鸾国和这碧诺也没结过什么大梁子，朕真是不明白他为何非要掀起战火，这次是欺到家门口来了”，夜胤羽声音里透着无可压抑的倦怠，“这几年断断续续的战争，也不知道要何年何月才能停”。
提及碧诺，那个说要带她去北燕国做皇后的碧诺，倒是要笑嫣怔了怔，“我看他有野心，倒不像好战的人”。
夜胤羽苦笑摇头。
笑嫣心中一动，“莫非还有其他的事…”，这几年与北燕国的战争也不是一日的事了，也不见夜胤羽露出如此疲惫的神态。
“蛮萨那边传来消息六王爷和各大族最近来往密切…，还有边疆的几个将军、校尉私下里调兵运作”，夜胤羽沉着眉头说，“这些人曾经都是夜炫麟手下的，夜炫麟死后他们也上书誓死效忠朕，毕竟有关边疆兵力的调动，朕当时也不能随意换人，这八年他们也安安分分抵抗北燕国，可在这关键时刻却出了乱子，山高水远的，也不知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你是想亲自过去一趟…”，笑嫣凝眉问。
“不错，还是你了解朕”，夜胤羽凝重点头，“北边将士士气低弱，朕一方面御驾亲征鼓励士兵，另一边也是想查清那几名将军究竟有什么目的”。
“可是会不会太危险了”，笑嫣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但又有点不赞同。
“朕会带紫霄门和暗门的全部过去”，夜胤羽突然抬头说：“现在你们三个就剩下银了…”。
“莺前些日子来信说她去了南海那边”，笑嫣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热茶，目光呈现一缕缕怅惘，“呵…，都八年没见到她了，这日子过得真快…”。
夜胤羽别开了脸，那声音里的哀伤听的他心底一阵阵的落寞和悔意，他知道她想的不只是一个莺而已。
“过得太快，我真怕自己很快就会老了”，笑嫣望着盆里的火，依稀仿佛觉得那火里出现了一张阳光耀眼的脸，有时候她真不敢相信就这样过了八年，八年里没有他的任何音讯，甚至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在那些往昔的日子里当她终于耐不住想念他的思绪去见他时，才发现他早就没了音讯，她一气之下杀了高鄂，也还是丢了他，她常想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或许已经娶妻生子了，她一边想也好，另一边却止不住的难受。
“就算再老也老不过朕”，夜胤羽站起身来笑了笑，笑嫣在他耳鬓处发现了几根白发，失声的笑了笑。
这时，夜忆夕抱着小松鼠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父皇、母后我们一家人很久没有一起吃晚膳了，父皇你今晚留下来陪忆夕和母妃吧”。
幼稚的眼睛里偶尔浮现出狡黠的光芒。
夜胤羽和史笑嫣怔了怔。
夜胤羽捏了捏他的小脸蛋，眼底有宠溺更多的是无尽的悲凉，突地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有着和他相似脸蛋的小孩牵着他的衣袖一遍一遍的叫他皇兄，然后撒娇扭捏的说让他抱他睡觉。
从前的事与此刻重叠，深沉的眼底突然有丝酸涩，“忆夕，朕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不能陪忆夕了，忆夕就好好陪母妃可好”？
“好”，夜忆夕垂下小脑袋瓜子，一脸沮丧。
夜胤羽强逼着自己站直腰，一步一步顶着大雪离开了凤宁宫，原来他以为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就够了，孩子没关系，至少也还是有着浓浓的血缘关系，宫里的人都说忆夕像自己，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个孩子更像另一个人，他没办法装的从容镇静，也没办法去忽略那些他已经知道的真相，他明白，他真的受到惩罚了，一辈子活在良心的谴责当中，甚至失去了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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