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陵眸中利光渐渐消去,他看了看仍旧用着怒意看着他的拓拔泽,又看着几乎与他母后当年同出一撤的颜月,凝了息,狠狠将手臂自答吕晏齐手上抽回,放下,然后回身离开了断情殿,众侍从急忙跟上不敢再怠慢分毫。
答吕晏齐长舒口气,心中大石落下,回身看看依旧执着着要去救拓拔睿的泽,答吕晏齐沉下声道:“大殿下,不要再违逆王上了,再来我也保不住大殿下的。”
“我的性命无关紧要,我要救的是睿!!”拓拔泽声嘶力竭地大喊,双目布满血丝。
“若是大殿下救回来的,王上照样会让他死。被父亲亲手杀死,要比被那些人杀死痛苦的多不是吗?何况,二殿下也不一定会死。二殿下,终究是王上的儿子,是你的弟弟,不是吗?”
拓拔泽愣了一下,虽然万般挣扎,却真的再没了反驳的话语,他泄气地坐在地上,攥拳用力敲打在树上,磨破了骨节处的皮,染上了一层血红。
颜月也好像在深思什么,突然咬住牙起身去追赶拓拔陵,交臂时狠狠撞过答吕晏齐,美眸里充满了恨意,“西陵变得如此都是因为你……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
答吕晏齐与她四目相接,眸中却写着戏谑。随后他收回视线,不再看颜月,脸上也稍稍添了些柔和,“大殿下,去疗伤吧。”
他上前要扶拓拔泽,却被拓拔泽下意识用手挡开。拓拔泽也是微愣,随后沉默着自己起身,晃悠悠地返回东霖宫。
答吕晏齐望着他身影,摇摇头,又回头看向断情殿的大门。
王上并没有将二殿下带出,这么说来或许王上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如果二殿下最后真的能够或者出来,说明在二殿下体内流淌的血液并非一般,是有替代大殿下的潜力的,若是如此……
答吕晏齐悄然动了动嘴角。
若是如此,他或许真的可以替代大殿下先种下西陵蛊,避免不成熟的西陵蛊会夺了大殿下的性命。
对他来说,西陵就是一切,大殿下是西陵的继承人,所以大殿下也是他的一切。二殿下如果能来分担,作为弟弟,作为殿下,也终于是能有点作用的。
他哼笑一声,同时沉下眸。
如今,最阻碍大殿下成为王者的,让大殿下变得软弱的,只有……
答吕晏齐回眸看了看那方,眯起了眼睛。
西陵王后,颜月。正如当年阻止王上变强的那个王后一样,她,也正在阻止殿下的变强。这一点,王上是看得出的……
实际上,王上并不像先王那般冷漠,是否能做到斩草除根……
答吕晏齐不语,收回思路,轻轻回了身,“来人,将断情殿重新锁住,重兵把守,无论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开门,也不能放任何人进来!”
紫御殿。
颜月一路追着拓拔陵而入,用力关上了紫御殿的大门,她喘息着看着眼前即便知道她在身后,也没有丝毫动容与理会的拓拔陵。
这个男人,曾是她那般深爱。
颜月闭眼深吸口气,突然上前来到拓拔陵的身边,铮铮而道:“王上,陵,收手吧!!现在还来得及,趁着西陵还没有变得无法挽回,收手吧!”
正在用折子点着烛火的拓拔陵指尖微顿,轻轻吹熄了眼前折子上余下的火,毫无情感的双眸若有似无扫过颜月那苍白的脸,松了手,折子落地,他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便自她身边擦肩而过。他的长发与袍子随后摆起,撩过她的身侧,沁入了一股寒凉。正如今时今日的拓拔陵,已经再也给不了她半点的温暖。
颜月心如刀绞,双眸含了泪,“拓拔陵,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的你,明明不是,明明是想将西陵……”颜月声音越来越颤,早已痛苦了太久,沉默了片刻,她转身面对拓拔陵的,第一次道出了埋藏心底的那个名字,“陵,是因为那个叫千雪的女人吗?是因为你还爱着那个女人吗?”
许是因为颜月突然提及了这个名字,拓拔陵终是停了步,他没再走,也没回头,窗外的夜风轻轻顺着缝隙流入,成为他身畔唯一的动静。
猜测到或许是说入了拓拔陵的心事,颜月喜上眉梢,又加了几步向拓拔陵走去,“陵,若是你还爱着那个女子,便将她接来西陵,这王后的位置让给那个女子也好。我都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能变回过去的你……而且我派人偷偷去东卫查过,东卫的皇后并不是她,也就是说,将她抢回并非不无可能!如果你愿意,我……我这就派人去,哪怕拼上我的这条命,也会将她带来给你……陵,好不好,陵……”
颜月边走边说,紧紧抓住了拓拔陵的胳膊,并抬头看向他的脸,试图找到那与她同样欣喜的神情。
然而当她真的看到拓拔陵此刻的神情后,她的手却一下子僵在那里,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不见。因为此时的拓拔陵,不仅没有任何的笑意,便是连怒意,恨意,悔意都没有,只有那与平日里毫无差别的冷漠,依旧笼罩在他的俊脸上。
只见他安静的侧了眸,略微不耐烦的轻拧了下眉心,只嗤之以鼻地道了一句:“千雪……谁是千雪?”
那一刹那,颜月彻底愣在了那里,她凝视拓拔陵的眸,望入他眼底最深的湖畔,她拼了命的想找出方才那句话里哪怕是一点点的谎言,可是……
这个男人,是真的忘记了。
他忘记了曾经让他日思夜想的女人,忘记了这一切最开始的初衷。
记得的,只是夏侯泰曾经留给他的耻辱,还有那为了变强而变强的执着。
她原本还在奢望着,哪怕他的心不是给她,但他至少还有心,可如今……一切皆成了空。
颜月已经不知该笑是该哭,如失了魂的空壳一样,向后退了半步。其实她也在后悔,后悔当初要是能在事情变到如此田地之前,能将这番话告诉拓拔陵,或许陵也不会变到今日这般无情。
而这一面,对于颜月第一次这般反常,令拓拔陵明显感到不快。他终究还是将她当作王后,当作泽与睿的母后,所以还是对她相敬如宾。
“够了。孤如此容忍与你,是看在你终究在孤身边待了数年之久。可你若是僭越本分,去指点孤如何治理江山。便不要怪孤,对你不留情面。”落下一句狠语,拓拔陵不在多说,收回视线便往自己正房走去。
颜月看着拓拔陵离开的身影,心如刀绞,“情面?”她自嘲地哼笑一声,突然间声嘶力竭地对着拓拔陵的方向大喊,“拓拔陵!既然如此,我们便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吗?如今的你,已经与你最痛恨的先王同出一撤!残忍,暴虐,连最根本的人性都丧失殆尽!还让答吕晏齐这个奸佞待在你的身边祸国殃民!总有一天你会付出代价!西陵也会付出代价!你恨夏侯泰,但不妨告诉你,夏侯泰虽狠,却比你强上千百倍,如今的你,根本就是残虐的野兽!你也不用和我讲什么情面,反正总有一天,你也会为了让泽变得和你一样,将我的头颅悬挂九城之上,如你母后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