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时间,本该好好歇息,可是那些兴奋不已的兵士,却有些失眠了,他们聚在一起,一同长着家乡的战曲,脸上始终浮现着马上就要见到亲人的渴盼。
云若今日倒是没和他们搀和,已经将自己完全收拾利索的她,独自一人牵着马来到了当年来越合时跨过的那条江河,有些怀念,也有些沉痛,那日的情景犹如昨日梦魇般,还是时而会回荡在云若的脑海。
三年了,这里似乎还飘荡那日的血腥味。
云若牵着烈风走了好几个地方,也包括那靖所去过的岩壁,这种感觉确实奇妙,三年后的她竟在悼念着三年前的她。
她褪下袍淌过小河,站在了那至高之处,想在这里守着最后的朝阳。
渐渐的,水的那畔逐渐多了些橙黄的色泽,映在波纹上,安静的随风轻荡,下面等着她的烈风,也逐渐有些不安稳。
橙黄很快映在了云若脸庞上,她长舒口气,掸了掸身上的灰土,而后返回,重新将战袍穿好,又以蓝扣将鬓发束成一缕汇于其余发后。“啪”的一声别好腰间的双剑,云若压低了双眸,换上了一副截然不同的神情。当她以一身白蓝相间的崭新的将军战袍自崖壁后走出后,忽然翻身跃上烈风,赶向首战一万兵马聚集之地,众人齐呼“慕将军”三个字,声音振聋发聩。
云若骑马缓步走到众兵之前,傲然看着前方,在等一个最为重要的时刻――西陵对东卫正式宣战的时刻。
云若闭上眼,稳住气。
那个时刻,是她将带着一万兵马归回的最好时刻。
但同样的那个时刻,或许……也是靖,要与东卫为敌的时刻。
一旦宣战,势必为敌。
三年了,终于还是迎来了这个局面。
西陵、东卫交界。
一阵浩浩荡荡的马蹄声横空响起。
过了边界,就正式要与东卫宣战了,对于西陵的首战,分别在三个城池,也是过了这个界,西陵的将领便要分开。
一路上,却不像其他西陵大将那般兴致冲冲,靖沉默的紧。
在另一方的拓跋泽策马来到了靖的身边,说道:“待会儿过了界,就要分开两边了。拿下皓月城,大概需要多久?”
靖思忖,道:“三日。直取太守首级。”
拓跋泽笑,而后大笑,“这便是本王最欣赏夏侯靖的一点,龙炎殿的人大多喜欢屠城,而且极不听皇族的话,有你在,本王便放心了。与越合盟约上说,三年内,我们不能直接与越合相互侵犯,所以就算百里邵河会出兵劝和或援助,可也不会动用大军。势必赶在盟约失效前攻下东卫六城并差使大军返回西陵,不然……还是那句话,百里邵河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不能因为与东卫一战,触了我西陵的本国。所以,一切以速为主,不要让那些人恋战。啊……到了。”
拓跋泽说着,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边界处,唇角微动,折回自己兵的前方。
众人停在了界碑边上,目光皆是灼热,犹如要享用猎物的野兽。
拓跋泽就像在安抚他们一样,哼哼笑了两声,随意的说了两句,“别着急,东卫跑不了的。”而后他眯住眸,缓缓从腰侧拔出长剑,直指前方,然后狞声一笑:“终于可以……开席了!”
一句话落,西陵突然疯狂嘶喊一声,将领相互对视,而后便带着各自的兵队蓦然向着所去之城奔去。
靖依旧是沉默的,但在这一刻,冷峻的脸上却多了一些属于西陵的嗜血。突然扯了下唇,猛的甩动缰绳,毫不犹豫的带着西陵十多万兵马直去皓月城。
拓跋泽见靖已经离开,自己也不再耽误,指尖抹过耳上的环,兴奋的叫了一声,便压下身子亦向着青玉城而去。
不久,在东卫的三城上空,霎时多了交兵声与嘶喊声,一股极其浓烈的血腥味,忽然间蔓延开来。
同一时间,正闭眸在等待的云若,眉心微蹙,轻扬指尖,感受着从另外一方飘来的风。
“已经开始了。”
她平静,而又悲伤。
是了,她笑不出来,身后那一万名整装待发的兵士也都笑不出来。
他们唯一可以返回东卫的战机,是西陵大军都集中在青玉、皓月、东莫城的那一刻。
而这唯一的战机,是用血换来的。
风依旧在吹,云若蓦地捏住收回右手,转而握在了夏侯伊亲自为她订造的将军剑上,蓦地抽开那把剑,直指前方的彦桥城。
“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云若神情坚定,压下的双眸中霎时划过利光,再不见在墨城时的轻松,而后高喊一声,猛的一扯缰绳,便带着这一万精兵向着前方冲去,而当越合与东卫的边界已经落在眼前之际,云若突然释放了自己之前压住的一切悲恸,更是加速前行,直到狠狠冲过了那犹如桎梏一般的界限!
终于,回来了!
同一时间,自南雪前往越合的船上。
夏侯伊正独自站在船前,迎风望着雾气朦胧的远方,他亦闻到了那缱绻空中的血腥味,他看了看天色,渐晚,想来云若应该已经前往东卫。
这时岚走来夏侯伊的身畔,感觉到那阵血腥,遂道:“西陵、东卫,已经开始对战了。三爷是否在担心云若的首战?据闻是西陵的一名猛将,欲答尔。”
夏侯伊闻声,忽而轻笑,转身回了船内。悠悠冷风卷过他的衣袍,薄雾替他增添了一份独有的如梦似幻。
“看来,三爷是一点都不担心云若会输呢。”岚自言自语,轻笑,拿出笛子迎雾吹了起来。
再过不久,他们也要到越合了,也要……开始做准备了。
只是,他还是忍不住好奇,云若想要如何返回东卫。
笛声悠悠,渐在雾中飘散,撩拨了宁静的夜,点缀了薄雾与它缠绵。
东卫彦桥城,城内一片寂静。
主城一座宫殿内,装扮成太守的欲答尔正在享用着刚刚从城中抓来的女子。
“救命啊!”女子惊恐不已,四处跑着,同时还用力的想要将门推开跑出去,欲答尔却毫不理会,猛灌了自己一口酒,而后兴奋的去抓,甚至还故意留了几手,刻意等女子惊吓的再度跑开,他才再追。
就在这时,欲答尔手下的一名副将在门口报道:“太守,据人来报,似乎有些异动。”
刚刚将女子擒住的欲答尔顿了一下,有些扫兴的转头看向门口,用沉哑的声音说道:“今日是我西陵咬下东卫的大日子,东卫那群蝼蚁定是吓破了胆。不用管!”
欲答尔说着,又将注意放在了女子身上,然这时女子似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颤巍巍的说:“西……陵,西陵,你是西陵人……”女子浑身颤抖,吓得挣扎要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