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珏眼前一亮,“东卫民变,悄悄潜入并佯装太守的西陵细作们,已经瞒不住了。”
“西陵此番来袭,并非是来灭我们的,而是来探探虚实,稳住我们,惊吓我们,好为他争取时间,先攻下东卫哗变之处。但无论如何,有一件事,是无论第一目标是我们,还是东卫,都是不可更改的。”云若轻阖双目,伸开五指,缓缓的扣在地图上东卫的上方,一字一定道:“这场仗,一旦有一方起兵,便会彻底开始,没有一方彻底失败,绝对不会停止。”
“只是,西陵敢直接开始逐一攻破东卫,当是要很强很多的兵力,仅仅三年……”
“别忘了,在他们里面,还有一个足以在短时间内壮大西陵的天才。”
欧阳珏眸子一缩,随后沉重的撇过头,似是明白了云若所指之人,他不忍再言,怕云若想起旧事心痛,于是想要稍稍安抚,然在他抬起了双眸看向云若时候,发现她竟依旧专注的看着地图。
“珏,待会儿去王城见见百里君主,我们也要早做准备了,返回东卫的日子,应该就在眼前了。”云若扬眸,洒脱一笑。
欧阳珏一呆,竟没在云若眼中捕捉到任何的动摇,心中不免一紧,明白了一件事。
与夏侯靖的一战,慕云若已经做好了觉悟。
三年时间,慕云若,真的成为了夏侯靖心中期盼的那个完整的慕云若。
看欧阳珏有些惆怅,云若轻拧了下眉,实在不喜任何人看到她,都先是一副如此悲伤的神情,于是首先出言打破这种气氛:“赶紧帮着准备吧,也很久没见到百里君主了。”
欧阳珏一怔,紧忙下去准备了。
这一天,云若与百里邵河再度相见,她带着一身光辉归来,不再是以策士的身份,而是以慕将军的身份重新返回。
走在熟悉的路上,越合百姓分居两侧而看。
那毫不停止的步伐,那坚毅清冷的双眸,那一身盈雪般的衣袍,还有那站在众将领最前却比任何男子更加震慑的气势,无不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的视线久久追随着这个气度不凡的女子,甚至忘记了手头上忙活的事。总觉这个女子似曾相识,却好像从未见过。
这一次,百里邵河是用着帝王的礼节来迎接云若的,带着大臣一同来迎,而后正式将她接入宫中。
这一入宫,又是整整三天,大战前夕的紧张让越合大臣皆是不安。
但是让众人乃至百里邵河都为之惊讶的是,本来应该最为凝重,最为愁苦的慕云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可以冷静而自信的思考着一切的战略战术,甚至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那些愁容满面的大臣心中忽而不再担忧。
但是关于怎样才能占领先机,这三天云若虽听了各方意见,却始终没有下这个结论,且因终究主战场是在东卫,越合以及南雪都不能直接参与,所以关键的决策,还是要靠慕云若自己。
这场仗,势必要由慕云若做主导。
带着这样的思虑,云若终是在三天后返回了墨城。
她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姜凤贞特意来接,结果却看到远处一匹斗志昂扬的黑色战马身上,驮着一个几乎摊软着回来的慕云若。
姜凤贞一愣,以为是慕云若负了伤,急忙倒着步子前去查看,结果却在靠近云若的时候,听见了来自她唇边的一声轻酣。
姜凤贞眼睛一眯,唇也不由抽了一下,没想这没心没肺的女人,竟然在马上也能睡成这样,忽见她在睡梦中慢慢抬起右手,轻轻攥住烈风的鬃毛,“岚,桂花糕……真的不是……偷吃的。”
说罢,又像是在和什么人打斗一样,蓦地一扯。
只听烈风一声哀嚎,蹄子一蹬,便把云若生生给扔了。
姜凤贞一惊,大喊:“云若!!”
她迅速跑去查看,结果却发现云若还茫茫然的站在那里,竟是一点没摔着,好像是哪怕睡梦中也不会轻易被偷袭。
姜凤贞一愣,慕云若现在的武艺……究竟……
忽而想起了白日莫语的话:慕云若确是个天才。
刚刚从梦中晃醒的云若晃了晃头,右手扶额,咋舌低语了一句:“这匹恶马。”长吐了口气,这才看到眼前杵着姜凤贞,她今日还恰好穿了身红,披着发,在黑夜中就这么站在云若面前直勾勾的望着她。
云若冷不丁僵了一下,眯眼一看,差点瘫在地上,失笑,道:“贞,你是要吓死我吗?”
姜凤贞眯住眼,上下打量了下云若,“我是来特意接你的,听皇甫骁说,西陵与东卫马上就要开战了……今日,好好歇息一下吧。”
云若有些意外,心中不免一暖,往日记忆犹上心头,于是上前轻拥姜凤贞,道:“贞,谢谢你。”
姜凤贞心头一滞,似是想起了许久许久之前,在云若刚刚决定扛起慕家命运时给她的那个拥抱,那时她也是说了这样的话。
鼻上还是有些发酸,姜凤贞颤着唇,说:“云若,这场仗,无论结果怎么样,都要活下来,就算回不去东卫,只要你活着,一切都可以继续重来,我――”
“呼……”一声稳稳的轻酣自姜凤贞耳畔传来。
“……”
只听“噗通”一声,云若便被丢在了地上。
云若再度醒来,迷茫中只看见气哼哼走了的姜凤贞的背影,云若不解揉揉吃痛的身子,苦笑一下,三天没睡的痛,谁能理解……啊,大概骁可以。
云若轻笑,又看看那边的背影,不经意一笑,道了一声“谢谢”。
这次的笑,不再那般爽朗,而是如过去的她那般,浅淡若水。
一晃之后,云若便起了身,用力的抻了抻筋骨。
回府,睡觉,走着!
云若一路追着姜凤贞与烈风赶回府宅,可以说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姜凤贞这烈性子哄好。原本她是打算就这样直接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明,可就在手摸着床边儿的时候,却还是被姜凤贞与文荣她们拖去,好好的沐浴了一番,生怕这慕云若性子变了,连脾性都和那些臭男人一样了。
然而,当她们看到云若身上一道道愈合或没愈合的伤口印在她身上,仍旧触目惊心的时候,无论是姜凤贞还是文荣,都不敢去直视,不敢直视这个已经体无完肤的身躯。
云若许是怕她们担心,尽可能的打趣,然而那两个人这一次,却如何也笑不出来。是故云若也不再多说,自己一人安安静静的沐浴,安安静静的回房歇息。
姜凤贞与文荣大概是替她忙活到了深夜才回到自己住处,然而她们才刚刚一走,云若却有些失眠了。
果然,心中还是在担心着出兵之事,每晚片刻,都可能葬送数百将士的性命。
云若索性洗了把脸,径自穿着亵-衣来到将军府书房,将东卫的地图钉在墙上,而自己则做靠在桌旁,一改笑容,沉默的看着。
她的视线集中在了两个城池处。
一个是彦桥城--一个对于此刻的他们来说,犹如铜墙铁壁的地方,据闻这里有三十万兵马囤积,而且还有西陵非常能征善战的将领来这里当了太守,当是拓跋泽专门为了抵挡他们而设立的关卡。
一个是柳河镇--一个兵力松懈,却要绕很远道路才到的地方,而且还要走水路,会拖慢许多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