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突然用力将那件被他撕碎的外袍狠狠扯下,然后在众人的惊诧下,毫不迟疑的将它狠狠扔于侧空,仅着一身雪白,傲然不屈的站在这大殿之上。
一时间殿外吹进一股肆虐之风,舞起了她的长发,亦掀动了那一世的清傲。
夏侯靖眼瞳猛的一缩,冷峻的脸庞上,显出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破碎之衫,轻飘于殿,绽放开来,若一朵无拘无束的清傲之云。
飞舞,缱绻,直至落下,都是那般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它坠下的那一瞬间,众臣皆惊,便是连宁北凡亦速速收回了步子.
只是片刻间,所有人都跪在了殿上,额头紧贴着地,无人敢抬头去望!
因为所有人都知,能直视这女人身体的,全天下,唯独座上的九五至尊!
在这瞬时间鸦雀无声的大殿之上,云若傲然昂首望向同样震惊的夏侯靖,在那双清澈坚毅的双眸中,透着一抹不容轻视的倔强。
跪在地上亦不能抬头的宁北凡,神情变化莫测,倏然笑了下。
这女人,还真是惊天动地,仅是一件衣裳,就令方才看她的那些男人各个面色铁青,连头都不敢抬,生怕触犯了龙颜,死无葬身之地。
好一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她定是知道皇上再是想要驯服她,亦不会当真让自家后宫的妃子如此这般让群臣瞻仰,否则龙威才是真的毁于一旦。
如此一遭,口上说是名节禁毁,实则是毫不费力的治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大臣,不仅保住了名节,还一盆子凉水扣了那整治她的男人。
更重要的是,到了最后,这女人也如她所言,这小脑袋,可是半点都没低。
呵呵,小靖,这下,自己触霉头了吧。
思及此,宁北凡憋笑憋得满身直颤。遂偷偷溜了眼上面那位的尊容,果然是黑的不能再黑。
只见那人指尖紧捏了龙椅上的雕龙把手,轻轻作响,散着阵阵慑然。
站在一旁侍候的张保一见夏侯靖的脸色愈发不好,于是紧忙应对,大喊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八个大字,犹如天降救符,哪个还敢上去惹事,于是纷纷闭口,表示无事要奏。
张保见状,低声揣摩夏侯靖的心思说:“皇上……”
这一下,皇极殿内更是一片静寂,几乎连发丝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似是过了很久,夏侯靖终是启了唇,只单单凛着声咬牙说了两个字:“退了。”
张保大松一口气,遂起身宣旨:“退朝!”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皆跪,声音无比激昂,就等皇上离席。
然而半天也没见夏侯靖有要走的动作,众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然而见到张保在旁边用收拾打着“快走,先走”的手势。
众人看了,恍然大悟,遂不声不响的先悄然告退。
宁北凡亦然,不再多留,暂且先随着那些大臣离去。
只是临出门,他侧头看了眼正撑着脖子往里张望的严成,于是倏然横过脸遮住严成,笑眯眯道:“严公公,介意借一步说话吗?”
严成一愣,诚惶诚恐的点点头。
同一时间,殿内,因为众人的退去,此处终于归为了真正的寂静。
夏侯靖默然望着下面清傲一身的慕云若。
慕云若亦是毫不惊惧的回望着他的双眸。
四目相接,透了一些复杂的气氛。
半响,夏侯靖字字用力的念道:“慕云若!”
云若不闪不躲,正面回应:“罪妾在呢。”
然,就在这字方才落下的时候,夏侯靖忽然起身,不曾有任何停顿的向着慕云若走来,带着一身杀意和凛然,霎时间凝结了殿中的一切。
他冲她而来,有着挥不去的怒意。
云若完全没有预料夏侯靖就这般向自己过来,先前他留给自己身体的那份疼痛记忆犹在,使得云若眉心紧拧,下意识的侧眸闪躲。
虽是逃过一劫,可被迫触怒龙威之事,她亦明白的实实的。
看来皮肉之痛,在所难免了。
忍一忍便过,忍一忍便好……
她紧闭双眸,袖中指尖亦用力的攥起。
然,就在她以为自己定是会被夏侯靖“大卸八块”之际,忽而有一阵清风撩过,紧接着伴随一抹浓郁的龙涎香,一个暖柔的东西笼在了自己身上。脖上阵阵发紧,几乎能感觉那正用力的指尖。
云若心上一滞,迅速抬了眸,却见夏侯靖已然站于身前,正冰着一张脸,狠狠的系着罩在她身上的那绒雪披风的锦绳。用力之重,几乎每拉下那绳,云若的脚尖都不由自主的被拽向他半分。
一时间,云若有些怔然,完全捉摸不透这男人究竟何意。
就在夏侯靖将蝴蝶扣狠狠系好的那一刻,他蓦地转了指,拉住这锦扣,然后一把将云若拽到了自己的面前,拽到了几乎可以分享到彼此呼吸的地方。
他俯视着她,深眸中映出了她那素白的小脸,然后字字咬牙说道:“慕云若,朕,当真想将你杀之而后快。”
云若轻动了下眸子,回道:“那皇上,为何不杀呢。”
“明知故问。”夏侯靖落下四字深语,俊眸轻眯,左手揽过云若的腰,即刻将她强行压向了他。
云若一怔,几个小步无法控制的又凑近了夏侯靖,指尖下意识抬起,却因为身子太近,遂只有狠攥他衣袍的份儿。
她一脸僵硬的看向面前的他,连呼吸都不敢太过。
先前对峙无论如何都能在逆境中宠辱不惊的她,未曾想到了这时,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于是轻轻拧了细眉,抬眸对上了夏侯靖的眸。
只见夏侯靖出神的望着她,然后一字一定的说道:“臣服于朕,就那么难吗?”
云若指尖微紧,半响,一字一定的回道:“那么,相信云若,就那么难吗?”
夏侯靖闻言,竟一时沉默,俊脸上透着一丝捉摸不透的情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蓦然松开了手,一切的情感似乎都被收敛殆尽。
云若几个踉跄向后退步,终于稳稳站好,清眸微抬,多了些不解和狐疑。
可转瞬间,却见夏侯靖已静默的向殿外走去,卷起一片冰冷。
她微微有些失神,忽而多了些明了。
若非夏侯靖被她气得已经没了脾气,便是他,开始考虑相信她一下。
云若眉间微动,心情似乎好了一些,眸子微微一亮,遂在夏侯靖欲出大殿的那刻,忍不住用清凛的声音自后问道:“皇上不需要罪妾再褪衣出去晃荡一圈了吗?”
她似在确认,又好似只是出言小小回报下这将她呼来喝去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