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毓秀亭,如此怀念之地,此时却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沉冷。
赵青莲提裙向这边走来,秀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仅是嘴角噙着一丝淡笑,淡到似乎只有她一人知晓。
她当真等不下去了,今夜,她一定要与慕云若有一个了结,无论宫里的这个慕云若,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务定是假的,也就是说慕云若根本就没有痴傻,如此,也就不用再三番五次试探,直接以刺客之名替帝君了结了这个假慕云若的性命,而假的没了,旧的也就回不来了,因为就算回来了,也是欺君,也是一个死。
如此必死之路,将来之人必是知晓今夜必然要被拆穿,她赵青莲,倒是可以享受一场瓮中捉鳖的大戏了。
想来真是痛苦,明知赴死,偏偏要行,该说是仗义的好……还是愚蠢呢。
一阵森笑传开。
半响,赵青莲看到石桌上放着一张古琴,于是难得心情好的坐到旁边,指尖拨弄琴弦,反反复复,可是如此音调却并非一首完整之曲,反而更像是一种诡异的弦音,高低不齐,让人不寒而栗。
不多时,一抹素白的身影正向着这边走来,旁边跟着王永承还有两名宫女。
赵青莲之间一顿,露出盈盈笑意,身旁的安成也是压了视线,随之望去。
子盈赶来,抬头,稍稍行了个礼。一眼望去,可以看见在赵青莲身后已经埋伏了许多的黑影。
赵青莲动了杀意了,今夜是要在此将她解决。
而这一时赵青莲也缓缓抬了头,两人四目相接,各是露出一抹看不透的深意。
这在这时,安成端来了一个木雕托盘,其上放着一壶酒。
赵青莲莞尔一笑,道:“慕姐姐,请吧。”
子盈轻轻眯动了下眸子,而后向着她迈开了步。
同一时间,南书房。
张保匆匆进来,慌张说道:“皇上,刚才听闻莲妃娘娘要邀慕云若在凉亭赏月。似乎气氛不太对劲。”
正在写着什么的夏侯靖笔上也是突然一顿,想了一会儿,眸子蓦地一缩,忽道:“十大老臣可是已经入京了。”
突然换成了这个问题,令张保一时愣住,而后紧忙回了神点头回答:“回皇上的话,外面来信儿,十大老臣提前入京了,此时已经入了监国府,安顿好后,便会来面圣。”
“已经入京了吗?”夏侯靖喃喃自语,而后闭上了深邃的黑眸像是在忍着什么,就是连放在说上的手也渐渐收紧。
“皇上,是否要差人去看看?”张保又问。
夏侯靖依旧不语,片刻后,且见他突然抬起了眸子冷冷道了一句,“起驾。”
张保一愣,“皇上……”
夏侯靖没发一语,仅是笼了眉心,甩袖离开了南书房。
张保也暗暗揣测,将方才夏侯靖问的问题串联起来,忽而明了,十大老臣提前入京了,也就是说……凤印之争马上便起,往来这时都会是后宫最暗潮汹涌的时候,若是莲妃这时候见慕娘娘……
张保心里是尊敬着慕云若的,遂也有些呆不住了,急忙转身随着夏侯靖而去。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不免有些疑惑,前阵子看皇上的态度明明是要慕家血债血偿,为甚一旦视线离开了莲妃,皇上却还是时刻担心着慕娘娘的安危……
照着他多年在皇宫服侍的经验,大概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了,总觉得若是皇上都在隐瞒什么……
宫里,当是有惊天动地的事发生了。
毓秀亭中,当那壶酒被端来的时候,子盈已经知道了里面的东西,抿了抿唇,却又要假装什么也不知。
她缓缓扯了下唇,依旧是用着那无邪的眼神望着眼前的赵青莲,道了一声:“青莲姐。”
这一声,让赵青莲的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加明显,执过子盈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而后在离她很近很近的地方,凑近其耳畔,道:“慕姐姐,可是知道今日来作甚的?”
子盈不语,半响,摇头。
赵青莲哼哼笑起,“都到这时候了,还给本宫装蒜。你……不是慕云若。”
子盈眉心微皱,不解的说道:“云若实在不知青莲姐在说什么。”
“是吗。”赵青莲轻笑,终于是放开了子盈,而后将安成拿来的酒放在了桌上,道,“呵呵,本宫只是开个玩笑,莫要惊吓。”赵青莲轻轻晃了晃酒,然后对着杯子斟上,水声渐渐泛出,在这寂静的夜中尤为明显。
子盈安静的看着那被倒出的酒,却是出奇的冷静,反倒是让周围人都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
看来,是已经知道自己要死了,便是要将自己当弃子了吗?赵青莲心里暗想。
倒完了酒,赵青莲将酒壶放在一边,只手拿起至子盈面前,“慕姐姐,这是赔罪的酒,若是你肯原谅妹妹方才的胡言乱语以及前几日的失礼,便喝了这酒吧。从此妹妹再是不会对姐姐做无礼之事。”
子盈滑下视线看着那酒,接过,看起来平静的酒面上,映出了她此刻淡漠的神情。
“姐姐又没做错什么。”子盈轻语,赵青莲心下一动,想着果然这假慕云若是想要找借口推脱,可刚欲再出言施压,便听子盈直接开口接道:“不过,既然是姐姐亲自给云若倒得酒,云若怎么可能不喝呢。”
子盈微微一笑,清澈的眸子被此时月光印上一层淡淡流光,她双手举了杯子,贴至唇边,启唇,扬手,就在那冰冷的酒汁已经要滑入口中的那一霎……
突然间,一个极大的力道狠狠拽住了子盈的臂弯,使得她一个踉跄猛的就向着后面跌去,一声巨响,桌上的一切包括那古琴全部被甩在了地上。
子盈微怔,用了好半天才站稳了步子,而后抬眸看向来人。
双瞳猛的一颤,眸中原先的幽蓝之光,即刻便被一抹明黄之色所取代,一个浓郁的龙涎香也同时在她身畔卷起。
子盈站稳,渐渐凝了神。
“皇上?”赵青莲愣了一下,眸子一眯,“皇上这是……”
夏侯靖冷冷站在子盈与赵青莲中间,不带一丝情感的说道:“朕又事想问慕云若,人,朕先带走了,晚些再还给你。”
夏侯靖说罢,视线扫过了被打散的酒壶,亲自捡起,在石桌上放好,然后回身走到子盈身边。
“走。”冷冷一个字丢下,夏侯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子盈露出了不解与慌乱,她回头看向赵青莲,失措的行了个礼,“改日再与青莲姐赏月。”
言罢,她也转头而行,随即也消失在了毓秀亭中。
安成凝了视线,“娘娘,皇上……”
赵青莲倏而扬手打断他的话,湛蓝色的双眸里沁出一丝沉寂,“再看看,不忙下定论。”
她眯了下眼,右手轻轻压在了酒壶上。
只是今日,又让慕云若躲过一劫。
皇宫的路,走了很远很远。
夏侯靖一路向着南书房而去,子盈跟随其后,也是一声不发。
直到进了房,夏侯靖才是这一路上的第一次开口,“张保,守着外面,不允许任何人接近,熄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