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靖突然抬头,看向那木盒,深邃的黑眸中,曜过一缕淡淡的幽光。
他唇角微动,一点一点的从里面拿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剔透小球,随着它自木盒中被拿出,一抹绚烂的幽光自其上泛出,轻轻绕周.旋转,看来价值连城。
不多时,夏侯靖便将这小球缓而慢的放于手心,稍稍晃动,便见球中突然泛起点点星光,霎时将暗色的房间照耀的明亮无比。
“果然是玉璃,还是这么耀眼夺目。”夏侯靖低语,淡漠的深眸中泛起些许笑意。
宁北凡也跟着看着这个玉璃,神情却有些复杂,“皇上是想着废后不能去赏星,遂送玉璃给慕云若吧。”不由垂眸笑笑,“这东西的价值,可是要比在观星台赏星来的昂贵的多,而且还是先帝赐给皇上您的成年之礼。”
“若是能博美人一笑,珍宝又算得了什么?”夏侯靖低语,靠在身后的木椅上,轻用指尖转动了下玉璃,或是在想着心中伊人看到这东西后的神情,薄唇不由的缓缓勾动了些许。
宁北凡稍稍舒口气,脸上却确是不见平日里的嬉笑,反而冠上了一派凝重。
就在这时,夏侯靖却倏而将玉璃收起,轻饮了一口茶,“今夜会很累,先出去走走。”
言罢,他便丢下了看起来就明显没什么事要说的宁北凡离开了南书房,倒是干脆利落。
宁北凡依旧是深望着夏侯靖的背影,知道他定是有去景隆宫“偶遇”慕云若去了,于是不由的因担忧长叹口气。
这几日自己去取玉璃的时候,其实同时还取来了另一样东西,是放在玉璃旁边的另一个小盒,不过这样东西或许是连夏侯靖都不知道的。
“希望不会用到。”宁北凡指尖碰了碰腰际,遂也准备去办别的事。
不过正如皇上方才所言,他也有所担心,十年前的今日,整个皇族动荡,皇宫一片火海,厮杀万千。
血腥味犹在,仍旧无法忘怀那日对朝廷的梦魇。
希望自己多想了才好。
夏侯靖正如宁北凡所料,一路返回景隆宫,倒非是要真的偶遇慕云若,而是心中有些莫名不安。
这一行,他没再向过去那样直奔内殿,而是直接停在了透云阁门口,且是这半个月来第一次迈了进去。
怜香看到夏侯靖,惊得一双眼睛瞪成了杏,手上盆子险些落地,结果被夏侯靖一记冷眼吓得赶紧稳住了手上的东西。
“慕云若……还在房里看书?”夏侯靖问道,视线划过紧闭的房门。
“回皇上的话,主子这几日看的比前阵子更集中了,昨夜好像彻夜没睡,今个白天倒是睡过去了……”怜香闷闷说道,然后眉梢一喜,接道,“不然奴婢去把主子叫起来,今日可是皇宫热闹的日子,主子心情应该也很不错,而且捂了那么久,说不定就在等皇上呢!”
希望慕云若重得圣宠的心情,几乎已经变成了文字写在了怜香脸上。
但对于她这样的迫切和期盼,夏侯靖却并不讨厌,甚至很是得他欣赏,沉默半响,淡声说道:“这种话,要多和你主子说。”
怜香一时没明白,之后恍然,挠挠头露出了傻酣的笑容。
之后夏侯靖也没再和怜香多说,也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闭门不见自己的女人,遂走了几步上前来到门口,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了透云阁的门。
门声轻轻响动,因怕吵醒难得睡下的慕云若,夏侯靖刻意放轻了力道。
而后掩上,从头到尾都是那般轻柔。
屋内,和平时一样冷清,但是桌上今日却稍稍多了些凌乱,各种书籍摊放在那里,看样子很多地方都被圈点出来,书页有些发旧,似乎是这几日翻得太过频繁所致。
夏侯靖走近,指尖抚过冰冷的桌面,然后又抚过书页上的文字,像是解什么秘密的东西。
眸子微动,夏侯靖暗暗思衬,或许……这个女人去了一趟观星台,结果却被秦玉书给影响了,开是钻研些咬文嚼字的东西。
不过这么想来,这些确实也该是慕云若的喜好,也正是他最欣赏的一点。
欣赏她的聪慧,欣赏她的冷静,欣赏的她的傲慢,欣赏她的狡诈……但也同样,他喜欢的每一点,也都通通让他厌恶,因为正是因为这个女人如此,才让他无法掌控。
所以,用了万般的方法,最终竟是他这帝王妥协了。
忽见云若有些不安的低喃,一缕长发自脸颊滑落,掩在唇上,像个调皮的孩子。
垂下的深眸,渐渐浮现了些宠溺,为她拨开,却又不舍触碰到她。
天底下竟让他如此的,或许只有现在这个叫慕云若的女人了,让号令天下的君王,只能在她熟睡的时候,安静的过来陪上一会儿,呆上一会儿,过不了多久,他又要恢复原本的冷漠,以让这个女人安心。
他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靠在桌旁,伸手握住她冰冷的柔荑,许久许久不曾移开视线。
只是这样,感受她的温暖,就已然会让他安心。
不知不觉,已过晌午,金色阳光洒入房中,映照出一片璀璨。
夏侯靖有些不舍,但还是政事要紧,遂摩挲了下她的指尖,俯下身,轻轻的吻了下她的额,如蜻蜓点水,也如轻雪飘落,渗透着一种几乎能融化一切的温柔。
“赏星大会结束,朕会好好和你聊一聊,现在,就先放过你。”夏侯靖说罢,便将手轻轻松开,只是指尖脱离的一瞬,却有一丝下意识的犹豫。
不想放开,放开后……会不会再也无法紧握这双手。
莫名的焦虑又是席上夏侯靖心头,他顿了一会儿,只觉是自己近来太过繁忙,胡思乱想了。
慕云若岂会离开这里,岂能离开这里。
这座名为“皇宫”的监牢,已经存在的太久太久了。
就在这时,张保突然慌慌张张的赶向透云阁,刚要推门开口唤皇上,即刻就被夏侯靖制止。
然后又看了眼云若,终是松开手离开了她,而后如来时那般轻步走了出去,并掩上门。
而后他向外走了几步,确定不会将云若吵醒之后,夏侯靖才停了步子,冷冷道:“朕让你去打探的事,是不是……”
张保焦急的喘息了几口,然后将一张字条双手递给了夏侯靖,道:“那边今早快马加鞭送来的!”
夏侯靖眉心一拧,接过,展开,顺而读下,只见深瞳忽的一缩,齿间便也传来了紧咬的声音。
而后他一把将字条捏起,抬起的双眸中,隐隐泛出了一丝冰冷。
这一面的怜香见夏侯靖突然就走了,不由的耷垂着脑袋有几分失落,这么匆匆就走了,连说话声都没听见,怕是自己又落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