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上方的无影灯很亮,有些晃眼。
冉微光被硬板床硌得有些难受,手术室设施简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木头腐烂的气味。
她微眯着眸子,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医生。
医生穿着白大褂,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十分专注。
他正在取静脉针,看起来十分年轻。
等下要给冉微光做静脉滴注的麻醉。
他应该很紧张,因为冉微光看见他额角渗出来了细密的汗珠。
现在是冬天,室内温度不高。
“可以不用打麻醉,直接开始吧。结束之后我还有事要办。”冉微光因为长时间没有出声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医生抬眼看她:“取肾要一层一层的切开,你确定你能承受那种痛?”
冉微光缓缓转过头,平静道:“可以。”
医生却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手术床边,突然出声劝她:“你真的确定要卖掉一个肾吗?如果只剩下一个肾,很容易患肾衰竭。你还年轻,你要不要再想想?”
冉微光对“肾衰竭”这三个字并不陌生。
患上肾衰竭,要么换肾,要么一辈子都要用体外透析机吊命。
而肾源很难匹配,直系亲属都不一定能匹配上。
就算是做透析续命,也要花很多钱。
走投无路到需要卖肾的人,哪里有钱做透析。
这个女孩的后半辈子,算是完了。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冉微光勾了下唇角:“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一个月前,父亲牵涉到一起经济犯罪案中锒铛入狱,公司被查封,本来身体就不好的母亲重病住院,急需手术。
从未为钱发愁的冉微光,却连十万块手术费都凑不齐。
C市风光无限的冉家就此败落。
树倒猢狲散。
冉光微找遍了能找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伸手帮她。
东拼西凑到最后,手术费还差两万块。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有许多赚快钱的方式。
但冉微光选择了保留尊严的一种方式。
医生最后还是给冉微光注射了麻醉。
失去意识前视线里最后的场景,是头顶层叠交映的冷白色灯光,以及模糊的推门声。
*
一个星期后,市医院。
冉微光坐在手术室外面,度秒如年。
母亲的病况复杂,这场手术已经持续了八个小时,还未结束。
冉微光疲惫的靠着墙缓缓的蹲到地上。
她将脸埋进手心里的时候,听见有人在叫:“冉小姐。”
冉微光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并没有立即抬头。
那人又叫了一声:“冉小姐。”
声音清晰极了。
冉微光猛的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站在自己跟前。
中年男人长相并不出众,身上带着岁月磨砺之后的沉稳气质。
冉微光连忙站起身来:“段先生!”
中年男人微微颔首:“冉小姐还记得我就好,我家先生明天回国,他知道你的母亲今天做手术,特意让我前来看望,如果冉小姐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我。”
眼前的中年男人叫段行。
一个星期前,冉微光走投无路去卖肾凑手术费,麻醉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个叫段行的男人。
段行说他家先生替她垫付了母亲的手术费,而她的肾也并没有被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