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颂湾别墅门前,此刻停了一辆车。
驾驶座上是一个男人,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脸颊上的伤疤,忽然侧目道,“若水小姐,请不要抽烟。”
平实的男声在出声阻止,曾若水许是因为烦闷,所以忍不住从挎包里拿出烟来。但是尚未点燃,就被人提醒,她停下了动作,却有些不满,“阿大。”
“您不能再抽烟。”沈寒又是道。
后车座上,邵璇立刻也是道,“阿大说的对!若水,你就别抽烟了!对身体多不好!”
林蔓生是因为头疼才抽烟压制疼痛,可她并不愿意瞧见她们全都这样,毕竟烟纵然能够安抚一时,却安抚不了一辈子。
曾若水只得将烟放回到烟盒里,沈寒却直接伸出手,将整包烟都拿过收起。
“……”曾若水看了他一眼,最终却只是沉默。
“有人出来了!”沈寒忽然喊。
曾若水回眸去望,只见那座别墅里走出另一道高大身影。
“是他!”邵璇一下就认出宗泉,瞧见他迎面走来,她立刻打开车门下车。
曾若水倒没有下车,朝沈寒使了个眼色,沈寒紧随其后来到邵璇身后。
邵璇望向宗泉,这个时候却没有了以往的好态度,不过那称呼却还是依旧,“大块头,有什么事?”
“三位也可以进里面休息等候。”宗泉低声道。
邵璇微笑道,“不用这样客气,我们在外面等就可以。毕竟这里是尉氏容少名下的别墅,我们也不好随随便便进去。”
就在前一秒,林蔓生在他们的陪同下抵达别墅,她是来见那位容柔小姐。然而,宗泉却阻拦他们,更将林蔓生拒之门外。尽管他的态度友善客气,不曾有半分强硬,但对于邵璇而言,却觉得无比讽刺。
“邵小姐,刚才我很抱歉。”宗泉歉然道。
实则邵璇也并不责怪他,职责所在也是可以理解,但是一想到过往,却让人心中微凉,她不禁道,“记得从前,你都是陪在蔓生身边的人,没想到一眨眼,你就帮着别人去了。”
他维护的人,不再是林蔓生,而是那位容柔小姐。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尉容授意。
“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变化还真是无常,这还没到三十年。”邵璇望着宗泉,她自知不该讨伐责问,却忍不住问,“大块头,你对你的上司,他的所作所为,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你就这样一如既往听命?不会分辨他是对是错?”
宗泉眉宇一皱,沉默半晌后,却是开口道,“只有孩子才会分对错。”
好一句简单直白的话语,邵璇笑道,“所以,你们就只看利弊?”
冷风轻轻一吹,将一切过往都吹起,却吹入心中,真实感受到那份人事凉薄。
这么残忍而真实,孩子才分对错,而大人们只看利弊。
……
那座别墅的大厅里,两个女人面对面而坐。
常添为她们奉上茶点,送到那张茶几上,“林小姐,您请喝茶。”
蔓生沉默颌首,常添将茶杯放下,而后又为容柔奉上茶。
“常添,你先下去吧。”容柔轻声吩咐。
常添却有些迟疑,此刻只有她们单独在场,让他有些不放心,“容柔小姐……”
“下去!”容柔又是一声吩咐,常添没了办法,顺从离去。
待人走后,容柔望向林蔓生,她开口道,“抱歉,林小姐,你来找我,我却还让你等。”
其实方才也没有等太久,蔓生回声,“应该是我说抱歉,突然来找你,打扰了。但是现在,除了来找你,和你聊一聊,我也想不到第二个人。”
“你请说。”容柔轻轻点了点头。
真要诉说,却仿佛无穷无尽,可是当她们终于面对彼此,蔓生开口表明心境,“我想其实你都清楚,我和他之间的曾经。只是现在,也都已经是过去。”
“我没有想过再去纠缠,也不会想再和他在一起。其实他要选择谁,都是他的自由。”蔓生缓缓诉说,一颗心早已如死寂,“容小姐,你们在一起,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想起当日他悔婚而去,抛下他一个人独留订婚宴。他前往北城,他是为了她而去,因为她进了警署,因为她的安危比她更重要……在这件事情上,蔓生始终不知道容柔是否有主动联系请求,可有也好,没有也罢,都是他心中所向才做出决定。
她不想为难她,也不想咄咄逼人追究质问,如果可以,她根本也不想来找上她。但是唯有一点,让她不得不前来,蔓生凝眸道,“可是,你们不能把孩子就这样从我身边带走!不能这样做!”
容柔心中却是一惊,林蔓生的平和宽容让她沉重,然而最后那一声话语,也让她愕然不解,“孩子?”
蔓生盯着她那张美丽脸庞,“那么我就直接问你,过年期间,你有没有见到小宝,你是不是陪在小宝身边!”
那个孩子,小名叫小宝,容柔也已经知晓,她诧异回道,“没有,我没见到那孩子。”
“真的?”蔓生一眨不眨注视着她,试图找寻到谎言的成分。
“那孩子不是在你身边?”容柔更是问道。
蔓生秀眉一蹙,“他没有告诉你?是他派人带走小宝,从小年夜前一天起,小宝就不见了,他也承认这一切。”
“林小姐,我真的没有见过那孩子……”容柔再次回道。
蔓生盯着她看了一瞬,眼前这张干净纯粹的脸庞,甚至连声音都诚恳,果真是找不到半点虚假,但是她的眸光却转为冷厉,“你以为我会相信?”
纵然她很想相信,可她又要如何去相信。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变故之后,她的人生就像是一场谎言,她早已无法相信任何一个人。
任何一个拿孩子来作筹码威胁警告她的人,任何一个和王家有关,和尉家有关的人!
以及,她面前这一位,是他身边的人,是他今后要携手一生的女子。
蔓生冷声道,“我不信!”
……
那一声冷然女声传来,容柔瞧见她眼底的悲愤,那样的心伤……这让她一颗心拧起,她急忙道,“林小姐,如果我有见到那孩子,又何必对你说谎?我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不是那样残忍的人……”
蔓生微笑,眼中更是冰冷,“对你,他是不会,对我,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人!”
“……”是她刹那间迸发的恨意,让容柔被震撼,一刹那无声。
她的长发已经不再,格外的艳丽夺目,而那眼中聚起的恨,像是沾染了玫瑰的红,英气化成气焰让人无法直视……容柔以为下一秒她就会更为愤怒质问自己,但是谁知,她的声音却是低沉,那么低,那么低的声音传来。
“容小姐……”蔓生开口呼喊,她的声音都好似从喉咙处被挤出,“如果你知道小宝在哪里,你告诉我好不好?如果你见过他,也请你告诉我不好不好……”
“请你体谅一个当母亲的心情,虽然尽管我在孩子的心里,其实也算不上是他的母亲……”蔓生已经豁出去了,哪怕是在一个陌生女子面前,是在他未来的妻子面前去承认她不过是林阿姨的身份,“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没有他……”
“能不能把孩子还给我?”她轻声询问,似诉说似请求,“你能不能去向尉容说,把小宝给我?让我见到孩子?”
那几乎声泪俱下的哀求声让容柔心神不宁,她记得这样的目光,像极了记忆里那位美丽的妇人,她也曾那样想念自己的孩子,“林小姐……”
“容小姐!”蔓生又是喊,“你还那么年轻,你们将来还能有自己的孩子,就不要再和我抢小宝了!”
容柔已经无法理清这一切,可是她唯独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他是你的孩子,我很清楚,我不会抢走他的,你放心,我绝对不会的……”
“也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没见过那孩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这是真的!”容柔急忙开口诉说,默了下又道,“而且,我和尉容,我们并没有在一起……”
如果这样都不算,那么什么才算在一起?
蔓生早无心去理会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不想知晓,却是犹豫两难,是继续追问还是就此作罢,可她又怎么能放手。这一刻,纵然是满堂神佛,却也仿佛无法给她答案,“你让我怎么相信……”
忽然,额头一阵尖锐刺痛,那一丝疼痛感觉像是要将她撕裂。
“要让我怎么去相信——!”她凄厉喊出声,让容柔定住。
“容柔小姐!”常添慌忙而入,他一直都守在厅外回廊里,方才听到那一声惊喊,让他立刻冲进来。
常添本能护在容柔面前,又瞧见林蔓生一双眼睛通红,如此疯魔的模样,感到惊忧,“您没事吧?”
“我没事,你不要紧张!”容柔立即道。
常添却是不放心,回头又道,“林小姐,今天就到这里,容柔小姐要休息了。”
“我会走……”蔓生扶住额头,却是坚决回道,“等见过尉容以后。”
“常添!你下去……”容柔又是呼喊,但是常添却开始朝厅外喊,“宗助理——!你来请林小姐离开——!”
“哐——”一声中,有人推门而入,但是来人让常添一喜,却也惊愕,“容少爷,还有王首席……”
容柔放眼望去,只见是尉容归来。
但是同时,还有另外两人,正是王燕回以及王镜楼。
……
王燕回带着王镜楼一起赶到,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是得知林蔓生已经赶来此处。于是立刻驱车而至,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尉容一行也刚巧赶回。方才在门口撞了个正着,他直言是来接回林蔓生,于是一起入内。
等进入别墅,王燕回就瞧见容柔被人护住,而那个人正对着林蔓生,气氛更是僵持。况且,他还听到了那最后一句,是呼喊宗泉请林蔓生离开!
她居然在这里被驱逐?
王镜楼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出声。
尉容的视线扫过众人,瞧向容柔和常添,又是望向林蔓生。
蔓生一瞧见是尉容出现,她忍着那份疼痛,朝他开口喊,“尉容!你把孩子藏到哪里去了!你把孩子还给我!”
尉容凝眸望着她,定睛于那张仓皇脸庞,一瞬后眸光敛起,却是朝一旁的王燕回道,“不是来找你妹妹的?现在人就在这里,还不带她离开!”
王燕回神色一沉,就在方才,也是他坚决要亲自进入接回林蔓生,尉容才会默许同意。而今,他第一句话便是下达逐客令!
“你没听见她在问你话!”瞧见尉容如此态度,王镜楼先行出声,“还不把小宝交出来!你到底有没有人性!”
尉容忽而一笑,“王镜楼,你现在是在为你的二姐说话?”
这一声“二姐”,却像是刺入王镜楼的心,虽然明白木已成舟,让他完全接受却尚不能够,“让你交出孩子,你是听不懂吗!”
“尉容……”容柔不禁轻声呼喊,别墅内乱作一团,让她无法安宁。
尉容朝常添吩咐,“带她上楼!”
然而,王燕回却怒目以对,他笑了一声,“走什么!所有人都在这里,不是刚好?”
“容小姐,你更不能走!”王燕回又是沉声一句,忽然说道,“今天不管孰是孰非,尉容为了你悔婚是事实!好歹你也是北城容氏千金,难道就没有一点礼义廉耻?不知道别人的未婚夫不能抢?”
“你现在堂而皇之住在这里,成了这座别墅的女主人,还要和他一起抢走孩子!你的良心,还真是能过得去!”王燕回的话语直击容柔,刹那间容柔一张脸煞白。
但是立刻,尉容挡在了容柔面前,他冷声发话,“是我自己悔婚,和她无关!王燕回,你有什么不满全都冲我来——!”
眼前那样混乱,蔓生瞧见他的身影,如同从前一样,犹如一座无坚不摧的城墙,护风雪护安宁,只是他守护的那个人,在她的身后。
而她,又要如何去推倒一座城墙。
……
下一秒,尉容又是下令,“常添!送她回房!”
常添不敢再迟疑,他立刻扶住已经发怔的容柔。容柔几乎是失神一般被带离,那些纷扰全都掠过耳畔。
“这么急着让她离开是做什么!”王燕回又是笑道,“难道我有说错一个字?敢做难道还不敢认!”
尉容直接对上他,气氛比起方才愈发僵持,“王燕回,你要对我怎样都无所谓!但是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在她的面前说一个字,我绝对不会客气!”
这是警告是威胁!
而在王燕回眼中,却也是他为了容柔,以一己之力顶下所有罪责!
“够了……”很轻的女声响起,是林蔓生蹙眉开口。
但是却因为太轻弱,迅速被掩去——
王燕回笑了一声,俊彦阴霾沉然,“既然做得出,就不要怪别人说!就算我不提,也总有人会提!海城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她来了这里住下,就怨不得别人!”
尉容眯起眼眸,深邃眸光直视他,“你说的不错,海城的确不大!你是想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妹妹林蔓生被我当众悔婚,等到这个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她和你们王家都会成为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笑话!”
“……”而这正是王燕回最为担心也是最为忌讳之事。
舆论压力之下,纵然悔婚之人会受人唾弃,可影响最坏的人却还是林蔓生!
可他怎么能够这样作罢,眼前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
他伤害了她,他负了她!
王燕回怒从心中起,他紧握住拳,那骇然气息从周身迸发而出!
王镜楼瞧的一惊,因为他知道王燕回是真的动怒。可这里是尉容名下别墅,若是传出去,只会对他们不利,“大哥!”
“你走开!”王燕回朝王镜楼发话,王镜楼却是阻拦,“大哥,我们不是来接她回去?”
“要动手?”尉容垂眸一瞥,瞧见王燕回握紧的拳,他微笑道,“我奉陪!”
王燕回还真是早有大打一场的念头,他一下将王镜楼推开,“给我躲开!”
王镜楼被推到几步远的地方,步伐亦是微微踉跄,当下不知要如何阻止,却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刺耳声响,“砰——!”
众人都定睛去瞧,才发现是林蔓生将茶杯和餐碟挥在地上!
茶水撒了一地,点心也落了一地,伴随着她的女声再次响起,“我说够了——!”
那用尽力气的一声斥责,让她闭上眼睛,王燕回惊慌上前,“蔓生,你怎么了?是不是头又开始疼了?”
尽管医生一直在治疗,虽然身体已经恢复,可是头疼这个病症一旦心情郁结,就会容易发作!
“很疼吗?”王燕回急忙询问,王镜楼也是立即来到她身边。
尉容望着坐在椅子里的她,那道身影愈发消瘦,她细长的美轻蹙,一双眼眸似泣非泣,瞧的人一阵心神恍惚。
……
“你不要动手……”蔓生轻声说。
王燕回哪里会不从,“我不动手,你放心……”
蔓生这才点头,却眼眸紧闭,长睫毛都在发颤,“尉容,这是我第一次来找她,也是最后一次!”
听到她呼喊他的名字,她的话语虚弱却清清楚楚,尉容定在原地。
“小宝……”她还想要开口询问,可是却再也无法继续,“我的头好疼……”
“镜楼!”王燕回立刻吩咐,“快送她回去看医生!”
王镜楼不敢停留,王燕回将林蔓生扶上王镜楼的背,他便背起她疾步离开别墅大厅。
尉容的目光追随而去,却听见王燕回冷声质问,“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一直头疼!”
尉容收回视线,再次望向面前这人,王燕回一双眼眸堪比冷酷审判,“是因为你!”
“因为子衿当时开车一撞,落下的病根!”王燕回将病症原因道出,“她的脑部受到撞击,留下了后遗症!”
当时医生检查的时候,就询问病情,所有可能都指向同一处,那便是王子衿那一起疯狂举动,“可她本来应该不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她才会心郁气结,才会头疼发作!”
尉容神色凝重,他开口道,“就算是因为我,也是因为你们王家!”
“尉容!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子衿当年在意大利的时候,偏偏会找上林蔓生代孕,找她借腹生子?”王燕回突然质问,将过往一下挑起。
记忆模糊,又渐渐清晰,尉容一言不发。
王燕回却是脱口而出,“一切都是因为你!”
“那一年五月,在博洛尼亚的画廊展,派对上当众吻了她的人,究竟是不是你,你自己心里清楚!”那一段仿佛已被众人忘记的羞耻往事,被王燕回再次提起,“如果不是你当时给她希望,又怎么会动摇她的心!”
那一天离开法院,事后王燕回也有询问王子衿,可王子衿这样斩钉截铁证言一切是真。再后来,王燕回更曾问过她,为什么偏偏是林蔓生,偏偏是选择她?
“是你动摇了她的心,在多年后她才会在意大利看见林蔓生从你的别墅里走出来,就认定她是你选中的女孩子,至少她合你的心意!”王燕回几乎是切齿道,还清楚记得王子衿喃喃道:尉容,他那样的人,如果不是合心意,也不会选她当画画的模特。
那不曾听闻的心路当下被得知,尉容一双狭长眼眸怔住,瞳孔不自觉的凝起,听见他最后道,“这所有一切,始作俑者就是你!是你!尉容——!”
记忆像是胶卷突然被曝光,只剩下一片苍白。
这一刻,想到了当年意大利,想到了那个一行人之中,独独捧了一本书的女孩子。
纯白色薄毛衣,她那么安静站在那里。
她忽然错愕抬眸望向前去询问的管家,璀璨一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如果不是他听见那一声来自旁人的呼喊:蔓生。
如果不是在人群里,一眼就瞧见她认出她,为什么他还要记得她……
“容少……”王燕回早已离去,宗泉这才走近呼喊。
尉容却猛地笑了一声,那突兀的笑声而起,眼中的色彩全都分崩离析,“这一切既然因我而起,也由我来结束——!”
……
王镜楼立刻将林蔓生送回畅海园别院。
同一时间,一直等候在外的曾若水以及邵璇,也立即让沈寒开车追上返回。
等回到别院后,医生又是一番检查,但是来来去去的话语却都是相似,“蔓生小姐需要心情平静,她不能这样忧虑!一直这样下去,再好的药物也没有办法救她!”
“她这个病症不能根治?”王镜楼刚刚才得知病情,不禁出声询问。
“镜楼少爷,这是后遗症,是治不好的!”医生又是回道,“只能慢慢调养,心境平和是最重要的,她再这样忧思下去,别说想好,怕是要短命!”
邵璇听到医生这么说,心里惊吓,“短命?”
“一个人成天忧心,她就算自己不愿意去想那些烦恼的事,但是也控制不住。您说,能不短命吗?”医生反问一声,也是叹息摇头。
邵璇一下没了声音,曾若水也是沉默了。
王镜楼在旁抽了支烟。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了心思。
直到王燕回匆匆赶回,他前来的时候,撞见了正要离去的医生,便也询问得知检查结果。
此刻他归来,瞧向王镜楼道,“让蔓生在这里休息,我们先回王家。”
原本他们是要一起赶回王宅见王父,但是因为半道上得知林蔓生前往寻找尉容,所以又先前往香颂湾别墅。
王镜楼起身先行而去,王燕回则是前往房间瞧了一眼林蔓生,见她睡了过去,便也放心同行。
“王首席。”曾若水却喊住了他。
王燕回停步,瞧见曾若水朝他开口道,“我们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会发生,也不想去知道。但是现在的状况下,蔓生整个人就是不好。”
“不管你们王家要做什么决定,如果只是继续勉强她去做那些不愿意做的事情,那么王家还有你王燕回,也不是真心想要对她好!她要是真的短命,那也是你们所有人害的,王家也逃脱不了关系!”曾若水这番话说得又狠又绝,显然她已对现状感到愤怒不满。
邵璇亦是道,“如果你真的当她是你的妹妹,就请不要让蔓生再痛苦!”
王燕回听见两人的话语,他沉默了下回声,“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
而香颂湾别墅内,容柔一个人在房间里一言不发。
尉容前去敲门,但是应门的人是常添。
常添挡在门口处道,“容少爷,容柔小姐困了,已经睡下了……”
尉容便也不曾再入内。
当天傍晚等到用晚餐的时候,容柔下楼来到餐厅,她像是个没事人一样,对于先前方才的所有事情都不询问一句。
对于这样的反应,宗泉感到困惑,“容少,容柔小姐好像有些不对劲?”
书房里,尉容低声道,“看好她,特别是夜里边。”
这个意思是,容柔小姐之所以不提及半个字,只因为她是想悄悄离开?宗泉只是沉默应声,“是,我知道了。”
“咚咚!”敲门声而起,是任翔进入。
他立刻来到大班桌前方站定,将打听到的消息报告,“容少,就在刚才,王老爷身边的亲信钟叔,从宜城回来了!”
尉容抽着烟,沉眸静待下文。
宗泉却是不禁质疑:这个时候,钟叔去宜城又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一个人回到海城!”任翔接着回道,“钟叔请了嘉瑞企业总经理温尚霖来到海城,现在人已经去了华景园别庭——!”
温氏大少被钟叔请回海城?
王老爷的用意又是什么?
宗泉匪夷所思,“他们难道要联盟?”
“暂时不知道……”任翔实则也不清楚实情。
两人纷纷望向尉容,却见他神色一下黯淡无比,仿佛即将失去最宝贝的东西。可是下一秒,不知为何又露出一抹怅然笑容。
然而眉宇之间依旧是散不开的欲舍难断,他只是沉声一句,“这样也好。”
……
王宅的华景园别庭自然是十分富丽,王家也是海城名门,宅邸风雅奢华。
用过丰盛晚餐,王父便相邀众人来到后院处赏月品茶。
冬日里的朦胧夜色,其实更有一番清冷千秋的别样意境。后院的暖阁,是一大片的落地窗,可以欣赏夜景,又不会感到寒冷。
但是今夜气氛却是甚为微妙,王燕回言语不多,王镜楼倒是成了中间人在招待宾客。
王父坐在前方,而他的一旁却是从宜城前来的温氏少东温尚霖!
温尚霖为何突然会来到海城,事先王镜楼并不知情。不过从当下情形看出,王燕回似乎也是一无所知。这是王父派人去请回,所以对于他们而言是十分突然之举。
对于这位温少东,王镜楼倒是清楚身份,嘉瑞企业在宜城这两年发展势头猛劲,业务开发至海外,已是驰名企业。恐怕再过几年,谈起宜城温氏嘉瑞,皆会闻之色变,无人再能轻易撼动根基。
只是这位温少东却还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林蔓生的前夫。
王父一边谈笑,一边细细打量着温尚霖。先前在尉老太爷的寿宴上见过短短数面,那时并不曾关注。可如今一看,倒也的确是人中龙凤。相貌模样是一等一,丝毫不逊色于王家子弟。言谈举止更是进退有度,自成一派气韵风范。
不得不承认,当年林父能将她许配给温尚霖,这是一桩金玉良缘。
王父瞧了他一瞬,忽而问道,“我今天请你来海城,你知道我的意思?”
终于,这一刻像是到来,王燕回凝眸注目。
王镜楼也是在等待,到底是为何意。
温尚霖一身正装坐在那张椅子里,深刻的五官被灯光映染,剑眉朗目沉静凝望,缓缓回了一声,“知道。”
王父扬起唇,他颌首又是笑道,“我现在再问你,如果将小女许配给你,你是否愿意?”
王镜楼惊住了,料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用意。
王燕回一双眼眸定住,他一张脸庞已如雕塑虽英气却冰封。
“你是否愿意再续前缘?”王父又问了一次。
温尚霖听见那四个字。
缘起缘灭仿佛只在一瞬间,此刻只等他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