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开口向她保证,蔓生这才回神定睛,瞧见他一张俊彦温煦,不再如方才冰冷,方才一瞬间的恐惧感消散……
可他为什么满身是血,又为什么会在警署?
蔓生终于还是问了一声,“你是怎么回事?”
理智一旦回笼后,这才发现他身上并没有受伤,唯有脸颊好似被割破,所以划了一道口子,伤口没有彻底凝结,又滴落出鲜血。只是整个人几乎是安然无恙,所以衬衣染上的鲜血并不属于他。
“不小心溅到的。”尉容低声说。
“这是谁的血?”蔓生总觉得蹊跷,因为此刻他们竟然同一时间出现在警署,她是因为林忆珊意外失足而被警方传唤。
难道,其实他也是?
蔓生一对上他白色衬衣上的大片血迹,又是回想方才警员现场拍摄的照片,她一下捂住脸,好似那份血腥味全都萦绕在鼻息之间,弥漫在周遭挥散不去。
尉容瞧见她秀眉紧促,纤细的手捂着脸庞,他不曾再多言,只是说道,“吓到你了,来不及换衣服。”
“容少!”后方处却有人呼喊,正是任翔提着手提纸袋前来。
任翔往前方一瞧,走近后呼喊,“蔓生小姐!”
“容少,衣服拿来了。”任翔将纸袋送到尉容面前,蔓生这才发现,原来是崭新衣物。大概是就近刚刚买下的,所以才会匆忙赶来。
尉容的目光却一直落向她,不知在瞧什么,忽然皱眉,转身前往休息室。
任翔朝林蔓生点了个头,便也跟随而去。
蔓生望着两人擦肩而过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尽头,她这才进入女士洗手间。站在洗舆台前方,双手掬起一捧水。
冰冷的清水,好似能够将那份焦灼感洗去,也让自己更加清醒。
复又抬头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方才那一幕竟然又闪现在眼前,逆光中失魂染血的他,如此妖怡如此可怕。
平复了一会儿,蔓生返回大厅。
程牧磊却是立刻迎上,他急忙回道,“副总,刚刚得知的消息,原来尉总当时也在现场!”
当下蔓生倒也不再诧异,神色相对而言十分冷静,程牧磊却是狐疑,“您不奇怪?”
“我刚刚已经见到他,就在那边的回廊。”蔓生轻声道。
程牧磊这才明白,蔓生接着问道,“他为什么也会在现场?”
“好像是约了云商萧副总,所以才会赶过去……”程牧磊将得知的情况如实相告,“尉总抵达的时候,刚巧林二小姐失足踩空,从高处摔了下来。她摔下来的时候,就在尉总的头顶,整个人落在他的脚边……”
轰——!
刹那间蔓生一片空白,那画面太残忍太突然,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竟然直接摔在自己面前!
……
警署休息室里窗帘被拉起,室内也没有开灯,灰暗中他慢条斯理脱去衣服,换上干净的衬衣。
任翔在一旁静候,瞧见他将衣物换下后,又是逐一收起,“容少,警方说这些衣服先交给他们暂时保管。”
尉容沉默颌首,不疾不徐将袖扣系好。
瞧着已经换上新装,任翔这才上前将窗帘拉开。是大片的阳光照了进来,冬日里白蒙蒙一片,显得这样惨白寡淡。
任翔再一回眸,视线落在尉容的脸上,他开口提醒,“容少,您的脸上流血了……”
一侧书柜橱窗的玻璃擦拭得十分干净,尉容侧目瞧了一眼,这才发现脸颊一片血迹。
伤口什么时候又开始裂开流血,竟连自己也不知晓,只是一想到她方才那张惶恐不已的脸庞,他这才明白缘由,只因为玻璃倒影中的自己如此骇人。
他抬起手,手指擦拭过那一道口子,将血迹也一并抹去。
片刻后两人从休息室内离开,再次前往大厅。
大厅处警务人员一片忙碌,那张长椅上,正是林蔓生以及程牧磊还在等候。
“是尉总……”程牧磊眼尖瞧见来人,他立即叮咛一声。
蔓生寻声望去,只见他正站在前方,依旧是挺拔不凡的身影。但是白衬衣已经干净整洁,如昔日不染半点尘埃。
任翔则是将装有换下染血衬衣的纸袋交给警员,警员接过收起。
此时,另外一位警官走了出来,那位警员汇报道,“邓警官,物证已经收集。”
“感谢尉先生,这样配合警方调查……”邓警官赶紧道谢。
尉容只是微笑应声,“不必客气,都是应该。”
“邓警官,那位就是林氏锦悦的副总林蔓生女士……”警员又是在旁一比划,邓警官望了过去,瞧见长椅上端坐了一位容姿秀眉气质优雅的美丽女士。
下一秒,她已经起身迎向他,“邓警官,你好。”
邓警官为之惊艳,立刻清醒过来回着“您好”,转念又道,“林女士,令妹林忆珊失足摔下,现场多亏了这位尉先生,他的反应迅速,将当事人受伤腿部大动脉附近用绷带绑扎止血,要是不及时,等不到救护车赶过来,就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他不只是目睹了现场,还当机立断为林忆珊止血?
这又是意料之外,蔓生再次愕然,邓警官却是不住称赞,更是钦佩,“尉先生,您的胆识过人,这种情况下,目击了当事人坠下,还能够紧急处理,实在是佩服。哪怕是警务人员,又或者专业的医护人员,也不是各个都会这样冷静敏捷……”
人的本能在遭遇剧烈冲击的时候,会定格在原地无法反应,他几乎是直击了一场死亡,却没有被死亡现场惊住。
“容少……”任翔却又是喊了一声,脸上的伤口倒是止住了,可是脖子处不知为何竟然渗出一丝血迹。
“这里有没有手帕?”任翔在旁追问,突然想到一个人,“蔓生小姐,您随身一定带了手帕!”
蔓生的确有带手帕的习惯,在众人注目下,她从挎包里取出递了过去。
尉容伸手接过,他握着手帕放在自己的脖子处,一阵清新淡雅的香气萦绕而来。
是属于她的香气。
竟如此久违的安心。
……
“姐!”警署厅外,正是匆匆赶到的林书翰。
只见前方聚集了一行人,有警务人员,也有林蔓生以及程牧磊。
但是却还有任翔,以及那一个让他生厌之人——尉容!
林书翰一走近林蔓生身旁,就听见她道,“尉总当时也在现场,他还为忆珊做了急救措施。”
林书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依照他和林家的关系,他根本就不应该急救,也不会出手相助。
尉容只是回了个笑,径自带着任翔往后方另一侧长椅而去。两人双双入座,倒是给了他们谈话的契机。
“邓警官,可以告诉我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蔓生又是追问真相,林书翰亦是茫然一片。
一行人站在这一侧,听着邓警官道,“其实今天发生的事件,几乎已经可以断定是一起意外事故。”
“事故现场相关人员,都已经请到警局协助调查,所有人的口供都是一致吻合。林忆珊小姐和当事人萧从泽先生发生了争执,起因是感情纠纷。萧先生声称,自己和林小姐有过一段短暂交往,但他只认为两人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可是林小姐并不这样认为。”
邓警官用词十分谨慎委婉,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萧从泽所谓的普通朋友关系,却是露水姻缘有过几夜情,但是林忆珊却不依不饶追究到底,才会有了今日灾祸。
邓警官继续道,“之后萧先生已经向林小姐说明,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但是林小姐并不肯死心。所以就一直私下追查他的去向,大概是打听到他今天会出现在工地这里,她就赶了过去,但是很不幸,发生了意外。”
“林小姐不顾危险,也不听从劝戒,她直接登上了还在施工的大楼。萧先生命人请她离开,她还是一直往前走。因为穿了高跟鞋的原因,一下踩空就摔了下去,旁人也来不及阻止。”
“她摔下去的时候,身体被大楼延伸的铁架伤到,从而割破了动脉。摔在地上之后,大腿又扎了钢筋,身体应该受了很重的内伤,所以口吐鲜血……”
纵然没有目睹现场,可林书翰得知这一切,脑海里闪现出那一副血腥画面,感到十分不适。
“林女士,林先生,两位是林小姐的亲人,稍后也会请你们配合调查……”邓警官最后再次敬佩道,“应该好好感谢尉先生,他也是受害者……”
两人微笑目送邓警官暂时离去,林书翰不解疑惑。
蔓生轻声道,“当时忆珊就摔在他的面前。”
“……”林书翰一怔,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急救?
这个人,真是怪物!
“该向他道声谢。”蔓生说着,就要带着林书翰上前致谢。
尉容正静静坐在长椅上,任翔则是朝来人恭敬颌首。
“尉总,今天多谢。”蔓生率先道谢,林书翰也是道,“谢谢。”
尉容淡淡微笑回道,“如果真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一件功德。”
虽是救人一命,他却似看淡一切,更看淡生死,蔓生应道,“我会派人送一些补品给尉总压惊。”
“不用了。”他直接回绝,又是说道,“你已经借给我手帕。”
林书翰这才发现,他手中拿着的手帕,正是林蔓生所有。
这算什么意思?
这样义正言辞,可却让人遐想菲菲……
“哐——”警署厅的大门,又被人猛地推开,这一次却是宗泉。
他的身后,紧随其后的美丽身影,神色如此慌张,那张恬静脸庞终于因为焦急而满是愁绪。
容柔的目光在大厅里找寻,一下定格于长椅上的他,仿佛周遭全都黯淡,成了一片漆黑,她的步伐笔直凌乱而来。
蔓生退后一步,林书翰也是往后退。
众人瞧见,那道美丽身影急切冲到他面前,忽然将他抱住,“尉容……”
……
这突然的拥抱是因为担忧过后的放心,更是因为一颗心始终都悬空不得安宁,在瞧见他的刹那,再也控制不住需要一个踏实证明,证明他一切安好……
周遭众人,只瞧见那个美丽女人紧紧拥住那个坐在长椅上的男人。
这一眼望去,他们俨然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恋人。
“尉容……”容柔轻声呓语,“你有没有事……”
她几乎无法平静,惶惶中重复询问,双手抓住他的衣袖紧紧不放。
“阿柔!”尉容开始呼喊,他的手轻轻覆在她的后背安抚,“冷静下来!我没有事,冷静下来……”
“可是……”容柔闭上眼睛,声音都在颤抖,“都是血,都是血……”
“是别人不小心失足摔了下来,和我没有关系……”他低声道,像是为了让她恢复清醒,他不断道,“是意外,这是意外失足……”
“我很好,也没有事……”他亦是重复着,覆在她后背的手更是轻轻拍抚,“听见了?你听见了没有?”
这样的安抚持续了片刻,容柔这才好似平静下来,她已经红了眼眶,抬起头望向他,见他神色安然沉静,镇定的模样好似根本无事发生。
“阿柔,我没事。”他再次开口,夺定无比的男声。
容柔终于彻底平静了心神,却又瞧见他脖子上受伤的地方,“你怎么流血了?”
她急忙想要检查,手握住手帕拿起一瞧,立刻又道,“你需要止血上药……”
那一方手帕,已经到了她的手中,为他轻轻按住伤口。
林书翰看着这一幕,却是皱眉。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难道不知道这里是警署?
他侧目望向一旁的林蔓生,却听见她道,“我先进去录口供。”
正是警务人员前来呼喊她进入,她微笑转身,人已经走向审讯室。
邓警官瞧见她入座,循例问道,“林女士,令妹和萧先生之间的关系,你是否清楚?对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你是怎么看待的?”
蔓生坐在椅子里,默了下道,“爱一个人也有前提,别想着一定要有结果,别认为付出就该有回报,还有千万别太当真。”
否则只会疯魔,死了也不得超生。
……
警署厅内离开了几位前来接受调查的工人,警务人员随即呼喊林书翰录口供,紧接着轮到了容柔。由于容柔之前也见过林忆珊,所以她也没有例外接受警方审讯。
“容柔小姐,请跟我来。”警员低声道。
尉容朝她唤了一声,“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容柔点了点头,这才起身跟随警员前往。
审讯室是在三楼,容柔安静走在楼梯上,步伐声交叠而起,她一抬头,却瞧见萧从泽正站在三楼的楼层上方。
萧从泽刚刚结束审讯,他微笑道,“今天我们可是约好了要见面,你竟然没有来。”
“反而是尉总来了。”其实对于今日之事,萧从泽也是意外。只是此刻,也已经明白尉容不会再准许容柔再和他继续碰面。
容柔沉默不语,只是跟随警员继续上楼。
瞧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等到人就在眼前后,萧从泽忽然迈开步伐下楼,擦肩而过之际,他一下搂住容柔的肩头!
容柔一惊,步伐也是骤然一止,萧从泽却忽然栖近她,在她耳边呓语道,“我告诉你,我不会取消婚约!要怪就怪你是他的女人!你跟不跟我都无所谓,你和谁睡也不是重点,反正我不会让他这样轻易得到!”
那阴狠的话语一下透过耳朵传来,容柔心里一怵,只见他笑容阴霾,忽然放开她的手腕,就这样走下楼。
容柔整个人定在楼梯处无法反应,直到警员的呼喊声传来,“容小姐……”
……
萧从泽从三楼下来,又在二楼处停留片刻。
等待的时刻里,二楼一见审讯室内有人而出,正是邓警官朝林蔓生致谢,“谢谢林女士配合调查。”
蔓生礼貌微笑回声,她一转过身,就看见萧从泽尽头一处窗户前方办理相关手续。
视线对上萧从泽,倒是打了个照面,蔓生就要离去。
萧从泽却也在同时处理完手续,签字之后他的步伐也走向楼梯口。
“林副总,你也来了。”萧从泽出声喊。
蔓生瞥了他一眼,“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能不来?”
“也是,就算传言你是林董事长的养女,可你始终是林家的长千金。”萧从泽微笑道,“作为公司负责人,又或者是作为长姐,你都该来。”
蔓生笑了笑,直接往楼下走。
萧从泽跟随在她后方,却突然道,“你心里其实很庆幸,敌人终于得到了报应,有没有很痛快?”
蔓生沉默不语,她的步伐不曾停止。
萧从泽望着她的背影道,“锦悦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彻底为你所用,成了你的囊中物。你只要拿住你的弟弟林书翰,当不当继承人,又有什么大不了。林忆珊一向和你作对,她要是不发生意外,接下来你就是要对付她。”
“一个发了疯的女人,纠缠起来还真是执着。”突然,萧从泽的声音愈发冷凝,“现在她也算是得到了报应,你怎么能不痛快!”
但是立刻,蔓生也是停下步伐,萧从泽还在往前方走,反倒是越过她。他亦是停步,回头望向她,她站在几阶台阶上方,用一种冷冷的目光望着自己。
“我和她一向水火不容,这一点公司上下谁都知道,不用你提醒。”蔓生并不否认,哪怕是在警署,真要调查,她也不会避讳,因为这早已经不是秘密。
只是瞧着面前这个人,蔓生冷声反问,“如果今天的事故,是上天对她的报应。那么萧三少,你的报应什么时候会来?”
那狠戾的眸光直视,从这样一双漂亮眼睛里迸发,竟是光芒四射,萧从泽瞬间定住,而她已经走过他身边,“我会瞧着,那一天什么时候应验!”
萧从泽一回头,视线落向那道身影,他再次追了上去,反而是笑了,“你的口才真是愈发了不得,自从被他悔婚以后,你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而且,长发剪短后比从前更吸引人。”
“真是奇怪,他怎么就会选了容柔,而不选你?”萧从泽在旁低声询问,又是径自回道,“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
蔓生不再言语,萧从泽却道,“女人不需要太强悍,柔柔弱弱的,才能打动一个男人的心!”
“特别是一个冷酷无情的男人!”萧从泽眸光一凛,眼前忽然浮现起工地那一幕,他亲眼看见林忆珊的身影坠落下去,结果直接摔在来人面前!
萧从泽当时也是惊住,因为那一幕实在太震撼!
可是那个人,他身上被喷溅了鲜血,却冷酷镇静。
下一秒,就在众人失声尖叫无法上前的时候,他走了上去开始急救。
一切都是那样诡异,他的冷静理智,就像是一个侩子手。
“林蔓生,你更应该庆幸,自己被他悔婚。”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一楼,双双过回廊,萧从泽的声音再度响起,“这样一个可怕的男人,他要是杀人,绝对是眼睛也不眨一下……”
男声清楚传来,那染血衬衣的画面又浮现眼前,蔓生的步伐却是一快。
两人一下走过回廊,重新来到大厅里,尉容正站在一处窗台前方。
他抽了支烟,静静驻足等候,窗户是开启的,冷风将烟雾吹散。
尉容的眸光静静望了过来,恰好落在两人的身上,掠过萧从泽又是定格于林蔓生,她秀眉微蹙,他定睛捕捉到。
“审讯刚结束,你就有心思闲聊?”尉容突然开口质问。
他的目光正对自己,毫无疑问他是在她说话,蔓生却觉得荒唐,他又凭什么要来管她?
“我只是想要知道,林副总的喜讯什么时候才能定。”萧从泽却突兀道,“听说林副总最近和王首席走得很近,你说以后你是要姓林,还是姓王?”
这到底是哪一出?
蔓生心有疑虑。
萧从泽望着尉容,眼中自有几分审视,好似要解答心中盘踞的怀疑,“尉总,你说呢?”
尉容只是淡然抽烟,吞吐着烟雾道,“这就要问林副总。”
林书翰在此时结束审讯而出,瞧见三人对峙的场面,他立刻走近到林蔓生身边,“姐,我们可以走了。”
蔓生看着这两人,她扬唇一笑,离开之际回声给了答案,“我只知道,我不会姓萧,也不会姓尉!”
……
这个夜里,林忆珊还一直在医院内急救。
听闻情况不妙,手术进行了整整一夜。而林逸凡以及林付娟都前往陪同,等待结果。
等到次日清早的时候,手术方才得以结束。
医生将林忆珊从鬼门关拽了回来,她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之后还会不会病情反复,依旧无法定论。
但是唯一肯定的是,这次的事故造成了她这一生都不可避免的创伤,高位截瘫导致她以后无法再生活自理。又加上脑部失血,受伤压迫极有可能导致她丧失语言功能。
这样一个林忆珊,就算是活了下来,可又和植物人有什么区别?
她只是躺在那里的一具身体,虽然看得见,虽然还有思想,可这一辈子大概也只能如此。
林书翰将情况告知她的时候,神色也是沉凝。
这一刻,蔓生也再无只字片语,瞧着林书翰离开办公室,她一个人静坐沉默了许久。
“咚咚——”敲门声响起,是余安安推门而入。
“副总,忙了一个上午,您吃点东西吧。知道您胃口不好,我特意去隔壁那家餐馆,买了你最喜欢的清汤面……”将预定的午餐送上,瞧见林蔓生整个人寂寥,余安安沉声道,“警方都说了是意外,您不要多想了。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意外……”
蔓生抬眸看向余安安,朝她露出一抹笑容,“我当然知道。”
余安安心中实则也是沉重,纵然林二小姐为人嚣张跋扈,又做尽坏事,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也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她不愿再多想,又想起一件事,急忙报告,“副总,刚刚回来的时候,我在楼下遇见了一个人!”
蔓生问道,“是王董事长的亲信?”
余安安更是惊讶,因为她竟然会知道,“是!他邀请您午后去梅园赏雪!”
……
宜城有一座梅园,冬日里梅花盛开供人赏悦。
蔓生平时不常来此处,今日前来却不想是来访之客邀请。
午后,她如约抵达,那位钟叔已经在一间亭子里等候。小径一路而去,亭子正对着一片梅花树,还有绝美的雪景。
“小姐,您请进。”亭子外,女侍应跪坐相迎。
蔓生走了进去,她瞧见钟叔正坐在石凳上。但是立刻,钟叔起身呼喊,“蔓生小姐!”
蔓生朝他颌首,微笑入座,“钟叔,让你久等。”
“蔓生小姐,我也是刚刚到。”钟叔回道。
就在这座亭子里清茶一杯,蔓生拿起品茶,“钟叔好雅兴,选了这座梅园。”
“其实这是我们家老爷选的地方。”钟叔却是道。
一提起王父,蔓生缓缓抬眸,“王老爷这么用心安排,我很感谢,可是我已经说明,近期我都不得空。”
“老爷说了,蔓生小姐虽然是锦悦的副总,但是过年期间也一定有年假,到时候请蔓生小姐前去海城做客。”钟叔回道。
蔓生却注意到关键,“是请我去做客,不是请小宝?”
钟叔忽然一惊,瞧见她望着雪景梅花又是道,“我是不清楚,王老爷这次派你来请我,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我能够确信,不是为了小宝。”
钟叔神色虽然未变,却是屏息静默。
蔓生把玩着手中的茶杯,闻着空气里的梅香茶香,“现在这种情况下,王家早就和尉家势不两立。而我,偏偏不凑巧,又是小宝的亲生母亲。小宝的存在,对于王家而言,是骄傲还是羞耻,明眼人全都知道。”
“王老爷要是真疼惜小宝那孩子,何必等了这么久才过来,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会舍得放开。”蔓生的声音轻轻传来,忽而侧目道,“钟叔,你是王老爷的亲信,你应该最了解他。”
尉、王两家的关系,早就唇亡齿寒。王子衿的死,带给王家的伤痛,已经无法磨灭。听闻王父疼爱王子衿,又怎会这样罢休。而尉家的所作所为,简直是给王家蒙羞。王父纵然对宝少爷有一丝疼爱,也会因为这份恨意而消失殆尽。
这样的情况下,王父又怎会一而再再而三前来相请?
“我这个晚辈在这里胡言乱语,请钟叔不要见怪。”蔓生微笑道,“只是不知道,我说中了几句?”
钟叔唯有沉默,哑然无言。
他只听闻这位蔓生小姐聪慧无比,可不想竟然有着这样一颗玲珑剔透的心。
蔓生静等一瞬,她从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递到他面前道,“钟叔,如果王老爷有事要找我,可以打我的电话。这是私人来电,我想也不会是公事。”
一杯茶惬意喝尽,她将茶杯轻放,“你是客,今天该我做东。钟叔,接下来的日子里,只要你来这座梅园,都记在我的账上了。”
说罢,她告辞离开,只留下钟叔坐在原位。
瞧着她这般高贵沉稳姿态,真是虎父无犬女。
钟叔正在失神发怔中,后方处却传来一道男声,幽幽说道,“这么快就结束了。”
这个声音……
钟叔整个人“咯噔”一下,他一下惊起,回头望向后方处,瞧见王燕回不知何时出现,更不知他是何时站在自己的后方,“大少爷……”
“钟叔,你什么时候这么不谨慎了,竟然连人走近都没有察觉。”王燕回倚着亭柱笑问。
钟叔心头一跳,“大少爷,我……”
“解释给我听听,你为什么会约她来这里,难道父亲真就这么急着想要见小宝?”王燕回接声询问,“如果是这样,大可以告诉我,我去找她谈,不是更省事。”
钟叔动了动唇道,“老爷知道大少爷公事繁忙,所以不愿意为了这点小事再来打扰您!”
“父亲都能让钟叔你亲自过来,怎么还算是小事?”王燕回却是反问一声。
钟叔的解释被彻底打散,王燕回却紧紧盯着他,那眸光似要逼他道出自己所希望的否定答案,“你不要告诉我,父亲突然想要认个义女,冠上王家姓氏——!”
王燕回此刻的声音冷到凝绝,“说这绝不可能——!”